站在艾尔雅住处的街口,拉克丝望着那道背影逐渐没入街角,消失在只有枯枝、积雪和断壁残垣的尽头。她原以为自己该接过那个皮口袋,却没来得及伸手,薇恩已经把它挎到肩上,只把一枚发青的筹码币塞进她的手心。
“上车时给车夫看。”这就是她留下的全部交代了。
拉克丝双手捧着那枚筹码,金属的边缘被人捏出了包浆,背面的纹路和她纷乱的思绪一样模糊不清。薇恩离开前没有回头,不知是不是道路太过湿滑,她走得仿佛比平时更慢一些,也没有重新戴上手套,硬币上仿佛还带着她指尖冰冷的触感,始终在拉克丝掌心徘徊。
只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然后一切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她只能迅速地换上那条比裙装更轻便的裤子,穿得像个不熟悉自己身体的小贩,脸也蒙了半边,只露出双眼,被薇恩牵着手腕一路出了家门,而那沉默至今都没被任何回应打破。她甚至不记得薇恩有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一路上马车的震动让她后背贴得笔直,仿佛有根钢线在吊着她,让她丝毫无法松懈。自从那场争吵后,某种东西就悄悄地改变了,自己分明察觉得到,但又无法形容那具体是什幺。
透过窗上昏暗的剪影,能看到大概是艾尔雅的身影在屋中来回踱步。拉克丝正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说明,告诉她车子很快就到,她们得在这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她不知道艾尔雅现在是什幺状态,没机会提前来打点和问询。如果她屋里一切照旧,那自己是否又成了那个自作主张的小丑——薇恩紧绷的拳头还在她眼前回荡,她走上门廊,伸出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几秒后才放在门板上——以她从前每次拜访时习惯的动作,轻轻敲了两下。
屋子里的动静停滞了片刻,拉克丝也跟着屏住呼吸,紧接着一道暖黄色的灯光在她面前扩展开来,将她从积雪和冰冷的空气中包裹进去。艾尔雅站在门后,脸上是压不住的惊喜神情。屋中间摆了只小小的炭炉,炉火跳跃着,灶上的小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淡淡的玉米香味在空气里缓缓铺开。五六张老老少少的面孔围坐在火光周围,小吉迪正窝在他母亲身边打盹,听见动静一跃而起,扑通扑通地朝她跑了过来。
“你们……”拉克丝轻声开口,跨进门槛。门后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她身上还没散尽的寒冷撞个正着。她原以为屋里是空的,艾尔雅一如既往独自忙碌,在她走近时才带着迟疑的笑容告诉她“我恐怕走不了了”。她甚至已经预演好说服对方离开的台词,如今却一句都用不上了。
艾尔雅在她身后把门掩上,接着拖来一张破旧的木桌——显然不是原本屋里的家具,恐怕是从邻居们临时搬来的——她将桌子竖起来,顶在门后。几个包袱已经打好,堆在通向后门的墙角,其余的都各自在主人的脚边,随时可以起身带走。屋里的人正围着炉火挤坐在一起,几张旧垫子被让来让去,像是个临时搭建的避难所。
拉克丝感觉脖颈微微冒汗,却仍没勇气将斗篷脱掉。她顺势在艾尔雅身旁坐下,小吉迪凑上来,拽了拽她的衣角:“姐姐,你来了,那……马车是不是也快到了?”
“先喝点热的吧,” 艾尔雅向拉克丝瞧了一眼,替她接过话头,拍了拍小吉迪的后脑勺,把他带回灶边,往各家带来的粗陶碗里舀着玉米粥,“这一顿吃完,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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