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
她三番两次地推拒去于望羊家,就算去也只是吃完饭就走。
于望羊在学校里找她,她没说两句话就说有事要先走。
他又不敢找得太频繁,怕被老师误会早恋,然后给她惹麻烦。
于望羊只好刷存在感,关古绾和朋友在聊天,他过去,打一声招呼。
就像现在。
“你的名字真的很像外国人啊。”
“那叫我关谷大佐吧。”
她们嘻嘻哈哈的时候,他抱着班级统一订的报纸经过,说一句:“嗨。”
“班长好啊。”
“班长辛苦。”
他的视线含笑掠过,真正关注的少女却闷声不响。
心好像融化了,向下流,沉淀在胃里。四肢发僵。
于望羊冲她们点头,用尽意志力离开。
关古绾不看他的背影,嘴角沉重,擡不起来。
她害怕了。
确认了自己做了什幺,她晚上经常惊醒。
小说是假的。
那些滴腊、绳刑、在乳头里扎针、在包皮里插钉子、断肢、无麻醉阉割、掏喉结、挖眼球、在檀香刑里获得极乐……
都是假的。
怎幺有人真的想做那种事情。
他不害怕吗。
被她打的时候,他不难过吗?
他说自己爽,可他从始自终都没有硬起来。
那可是柔术搏斗里都能勃起的男性啊……
她究竟在于望羊身上做什幺啊……
关古绾不是独子,她有个姐姐,叫做关雎。
关雎成年很久了,在国外工作。她好不容易跟她打了个电话,谈到自己的困扰。
关雎用被异国语调熏陶得奇异的声音说,遵从自己当下的心境就好:
“要做自己真的想做的事情。”
姐姐大概是以为她遇到选科的烦恼了吧。
关古绾真的有些茫然了:“可是我一做,心里就很不舒服。”
姐姐说:“那就是你所遇到的阻力啊。”
“阻力吗?”
“哪怕当时不舒服,可事后才会发现那样做才是真的畅快。那样的做法就是你真正想做的了。”
“重要的是反而是事后的想法吗?”
“我们现在所做的所有的事,所有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后悔。”
“那如果是死呢?根本没有以后啊。”
姐姐的笑,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小绾,你也到了思考这些事的年纪了呢。”
“别以为这种话就能打发我。”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死,我就不甘心。我和死亡是互相排斥的,我从来不会对它产生正面想法。小绾,你想自杀吗?还是杀死别的人?”
“我……”
关古绾擡头仰望绀青色的夜穹,她住在乡下,建筑都很矮,她望着,感到自己是月亮和星星那一方的,俯视笼罩着广袤的大地。
她好像飘起来的幽灵,只是在这通电话里存在着,心灵无比旷远,她感到久违的平静。
她说了好长一段话:“我想杀死别人。姐姐,我一直都想伤害别人。而且他并不介意,他任由我伤害他。我,我感到有一些些内疚,就只有一些些,我既没法彻底割舍我的欲望,也没法心无旁骛了。”
关古绾感觉身上重了一点,轻灵的感觉如梦散去,她有点后悔,敞开心扉并没有让她更舒服。
“小绾,你听过那个人的想法吗?”姐姐让她和他谈谈,“或许你们都该改变一下自己,或许,你们真的无比般配。”
“不过,不可以闹出大事噢。”
姐姐甩下暧昧的警告,嘟囔着电话费好贵好贵然后挂断了电话。
关古绾翻来覆去地又想了一宿,青蛙一直在叫,平时都听不到它们的叫声的。
过了几天,她挂着黑夜圈,主动去了于望羊的家。
于望羊开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关古绾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她一直害怕于望羊已经找了别人。
这是独占欲吗?小说里有独占欲的人都很惨。
于望羊很高兴,手足无措:“我没买菜呢。”
“那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小区里就有菜市场。于望羊和关古绾一起进去,后知后觉有关二人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传遍小区甚至学校。他回头看她,她蹲装鱼的大红盆前,看着还挺有活力的鱼,问他:“你会烧鱼吗?”
“会酸菜鱼。”
于望羊刚滑上嗓子眼的心又慢慢滑了下去,他暗笑他的心真是矫情。
关古绾:“那再买点河粉回去吃吧。”
这什幺吃法。
于望羊:“好。”
吃饱后,关古绾放下筷子,抽纸慢条斯理地擦嘴,并不急着走。
于望羊把脏碗筷放进水槽,回到客厅,关古绾还在,他这才紧张起来,一步一挪地坐回她对面。
“班长,我想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