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丝难得起得这样早。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床尾迈下,昨天采回来的那筐草药还摆在卧室门口,她随手拎起竹筐,右肩胛骨连着小臂一阵酸痛,她不得不把筐子换回左手。海岛清晨出奇地凉,她将手浸进水盆,冰得打了个寒战。日历本的草纸已经快撕到中段,这却是第二次入夏失败了。
水盆的凉意逐渐不再刺骨,她盯着水面,慢慢搓洗右手的疤。伤疤边缘的增生随着冷水一点点回缩,原本磨出的红痕也被泡得发白。她顺着疤口搓了两下,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水声寂静,却像在回应。她并不讨厌这种劳累,它能一遍遍地提醒她,这具身体——此刻是属于她自己的。
卧室里的薇恩还在熟睡,拉克丝端起洗净的草药和石臼,悄悄走进院子,将家什摆在矮凳旁,又拎起马草袋走向马棚。星焰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一如既往地凑向她手里的袋口。被轻轻拦住后,它晃了晃脑袋,低头继续嚼起袋底不多的苜蓿。
“好孩子,胃口还是这幺好。”拉克丝轻拍它的脑袋。小马的耳朵灵巧地转着,鬃毛也比以前光亮了许多。
她坐回矮凳,将草药放入石臼,一下下地慢慢捣着。治疗术彻底失效之后,她便开始学习最基础的古法药剂。从最基本的消炎、止痛、退热开始,一步步入手,配方和书籍都是从岛上的光照者教会借来的——那教会早已与德玛西亚无关,先前偶遇的两位修女对她的加入十分欣喜。铃塔瓦岛有居民自治的神庙,教会并不参与任何居民事务,只用先前的教堂遗址开了间图书室兼小医院,氛围轻松不少,拉克丝很快就适应了。
岛上偶尔也会有人议论起对岸的风声,言语中仍然带着远方海港腾起的烟雾。每当听见这些,拉克丝手上的动作不会停,只是会在搅拌药汁的间隙,朝窗外望上一眼。她明白那些地方仍在燃烧,她们无力,也背负不起更多人的命运——至少此刻,这座房子是安静的。
离开那白塔后,她尝试过很多次。光魔法与传送术一切如常,只有治疗术,她再也不能自如地使用。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禁魔石手铐戴得太久,还是体内残留的药剂副作用,又或者是那些长年累积的精神磨损。但她心底隐约知道答案。
魔法,从来都是魔力与意志共同塑造的东西,仅靠外力压制,根本无法彻底摧毁——除非她自己的意志决定放弃,除非她自己终于对自己说,别再那样了,你要一种截然不同的活法。
海风徐徐吹过,院子里飘着淡淡的咸鱼味。围栏外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地钻出两只猫,一只是毛色斑驳的灰狸花,另一只是白手套黑猫,这片渔村的猫都不算谁家的,谁捡回去,它们也照样自作主张地跑出来,在村子里自由游荡。
猫咪警觉地看了看捣药的拉克丝,又凑近她身旁的网架,那里正晒着鱿鱼。灰狸花率先伸爪去拨网面,架子顶端的小铃铛却“叮”的一声脆响,吓得两只猫弹跳着退开几步,齐刷刷地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戒心,换了方向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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