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常见的刑罚用具,琳琅满目。墙角有斑斑血迹,因为缺少打理,隐隐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
按理在审讯室里本该浑身是伤的人,仅仅是被绑在木椅上,眼睛被黑布条蒙上,再无其他。他的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嘴里想发出什幺声音,最后却因为被塞住了布条,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
在他的面前,一行六人安安静静,落根针都能听见声音,但是却真的没有人敢放大自己的呼吸声。
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座的女人,慢条斯理地摘下果盘里的酒红色葡萄,送进自己嘴里咽下。
下一秒她挥手示意右侧一个侍卫上前,一把匕首就贴在了受审人的脸上,刀面远远地映射出女人那双张扬的眼,那里边有几分兴致勃勃的兴奋。
受审人感受到脸色传来的冰冷触觉,加上几天几夜的幽禁,心里不禁发怵,身体也不自由地开始抗拒起来,小腿都在发抖。
侍卫一只手粗暴而又迅速地拿出塞住受审人的布,一只手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你!你想干嘛?”
受审人重新获得语言能力后,激动地问道。
女人不答,但殷红的唇勾了勾又恢复原状,丢了个眼神给侍卫。
于是那把刀在女人的注视下,缓缓地移动到了那人的唇前。
“长公主岂是你能称呼的?”
人高马大的侍卫怒斥道。
“你们已经关了我三天三夜,到底想干嘛?妖妇、毒妇,你就是灾星降世!连胞弟都能残忍对待的人,就不该活着!”
受审人像是积攒了三天三夜的咒骂,此时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女人挥挥手,制止了侍卫想要掌掴的动作,也看了眼旁边侍女长浑身难掩的戾气,缓缓起身。
“妖妇?毒妇?还有这莫须有的灾星名号,不正是你那忠心耿耿的丞相,一个个安在我头上的嘛?”
长公主宁青歆说完,也正好来到了受审人的面前,朝侍卫一摊手。对方就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匕首,然后静静站在长公主身侧护卫。
“你觉得,我会怎幺对你?”匕首贴着那人的脸,向下一路移动到他的脖颈动脉跳动处。
“皇帝派我来之前,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可惜我任务失败……”
那人没接长公主的话,自顾自地说起自己,但语气比之前强硬了许多。
宁青歆看着他发抖的腿和不断吞咽的动作,好笑地打断了他的独白:“你会失败,就是因为你沉不住气。才三个月,就迫不及待对我下手。”
匕首又在话语间缓缓向下,缓缓来到那人小腹下。
那人感觉到不对劲,情绪越发地激动,但又不敢真的惹怒眼前的人,低声咒骂。
“当一个人开始很明显地开始情绪外露时,说明他很在意,对吗?”
长公主不怒,反问眼前的人。问完也不等对方有什幺反应,就起身丢掉匕首,往房外走去,留个侍卫们一个渐渐远去的白衣背影。
“废掉武功。阉了,丢去春喜楼做小倌吧。”
侍女长传达完,冷冷地剜了一眼那人,就连忙追上了长公主。
侍卫赤栾点了点头,等两人离开后,周围三名侍卫也一起水泄不通地围住了那人。
黑黝黝的走道里,宁青歆却如同行走在白日行宫里一样畅通无阻。和追上来的琉璃,一步一小心才躲过机关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主,你怎幺能轻易饶了那人。他可是不知好歹胆敢自荐枕席,还痴心妄想做您面首的人。”
琉璃一上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在她身边一番比划,和之前在牢房里安静如鸡的样子判若两人。
宁青歆脚步满了下来,却没有停顿和转身:“丞相的人丢人,算重的了。”
“那我觉得还是太轻了,好歹……”
琉璃还想长篇大论,把自己学到的十八般刑罚全部介绍个遍,宁青歆已经挥挥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最近,不宜见血。”
说完两人也已经来到了暗格的对面,长公主按下墙上隐蔽的开关,刺眼的阳光和室内书房的陈设映入眼帘。
琉璃刚刚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最近有什幺重大日子,灵光一闪,一副想说什幺的样子,又闭口不言。
长公主施施然地拖着白裙走出暗室,离开了书房向卧室走去,站在了梳妆镜前。
琉璃委身恭敬行礼,退到门前,转身打开门,拍了两下手掌。
闻声,准备在外的婢女们有序地进入了房间,最后一人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一部分人不紧不慢地帮长公主褪下白色长裙,像是看不见裙摆的红,又替主人换上新衣;另一部分人轻声打开妆奁盒子,准备给长公主着妆。
一刻钟后,室内的人鱼贯而出。
红衣灼灼,刚刚还素面朝天的长公主,脸上抹着的胭脂衬得她本人的肤色白皙,柳黛细眉,眼角似弯月,嘴唇嫣红,装饰在眉间是牡丹花钿。
但她本人除却牡丹那种雍容华贵气度,眉目间却更似有彼岸的勾魂摄魄。
在她面前的一众女婢都不敢直视她的眼,像正午的阳光太过灼人,彷佛下一秒从她那双洞察的眼里就能倒映出一个毫无遮拦的自己。
琉璃来到禁闭的门前,一下推开,公主府院落里的玫瑰花就捉到了她的眼,她痴迷了一秒连忙退到一侧。
宁青歆把持着长公主的姿态,完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彷佛那个坐在地牢里还能兴致勃勃看人发疯,吃葡萄的人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走吧。”
长公主宁青歆说完就走了。
琉璃看着院中新开鲜艳欲滴的玫瑰,喃喃道:“转眼间陛下二十二生辰就快到了啊。那年,公主是不是做了玫瑰花糕来着。”
鲜红的玫瑰上一滴露水从花瓣上跌落,掉在泥土里,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