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遇1
沈哲琰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穆怡，那时的她们成为高中同学已经有一阵了，但因为沈哲琰懒得搭理其他人，平时也独来独往，所以她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
那天已经上到了第二节课，数学老师正在台上激情讲课，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师被打断，不悦的看向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
之所以说她脏兮兮，是因为她的校服上面有着大块小块的灰尘和泥土，看起来已经拍过了，但是有些痕迹太深，没被拍掉，而她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红色疤痕，看起来是今天刚受伤的。女孩长得好看，也很高，就是看起来太瘦了，沈哲琰怀疑是不是都能看到她的肋骨，她扎着低马尾，背着一个廉价的旧书包，沉默的站在门口。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头：“怎幺回事？”
“对不起老师，路上摔了一跤。”她低着头解释。
“这太不小心了，你人没事吧？去医院看过了吗?”也许是她这身过于惨烈，老师关心的问了一句。
女孩摇了摇头，低声回了句没事。
“下去吧，下次注意。”
数学老师摆了摆手，女孩走回自己的位置，无视了周围同学们好奇的打量。
数学老师低咳一声，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同学们接着听啊，这是重点…”
高中数学课堂节奏本就紧凑，这个小插曲很快也就过去了，同学们重新开始听讲，继续做着笔记。
只有沈哲琰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
不是摔了一跤，女孩这身痕迹明显是被人拖拽产生的，头上的伤痕也是被重物撞击造成的，沈哲琰很清楚，因为她之前也有过。
下课后她回头看去，女孩坐在最后一排，正低头记着笔记。
班级刚刚组成不到一个月，没有刻意记忆的话，根本记不住班上40号来人的名字，更何况这个女孩平时在班级里存在感比较低。记忆里她总是低着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话或者发过言，沈哲琰甚至今天才知道她原来还挺好看的。低的存在感也使她独来独往，身边没什幺朋友，明明受了伤，但从下课到现在没一个人过去关心她怎幺样了。
“嘿，周涛，你知道刚才那个女生的名字吗？”
沈哲琰捅了捅身旁正奋笔疾书补作业的同桌，同桌是个开朗的胖子，非常自来熟，开学第一天就和左邻右舍打好了关系，上星期就嚷嚷着他已经熟悉了整个年级。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叫什幺一，一什幺来着….哦哦哦对！穆怡，她叫穆怡！”同桌一拍脑门，回道。
“好好，谢谢啊，这都一个月了，我还不认识她，要不是她迟到了，我还真不知道班里有这号人。”沈哲琰托着腮帮子说道。
“正常正常，她平时就不和别人说话，别说你了，我都差点没想起来她叫什幺。”周涛边抄英语作业边回。
“沈姐，你帮我接个水呗，我抄作业来不及了，渴死了，从早读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小胖子可怜兮兮的求她。
“行，正好我也要去。”沈哲琰拿着两个水杯起身。
“谢谢沈姐！午休请你吃雪糕！！”
这节课数学老师没拖堂，难得按时下了课，所以课间时间充足，现在再去接水完全来得及。
她走向门口，路过穆怡课桌时放了一包湿纸巾和几个创口贴给她，穆怡顿了顿动作，擡头看她。
沈哲琰笑笑，指了指额头：“我看还有点血迹，你可以清理一下，然后这个创口贴挺管用的，上次我磕着时也贴的这款，没几天就好了。”
女孩低垂着眉毛，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晚自习结束时窗外已是黑夜，随着铃声响起，大家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还有几个住校生已经提前收拾好书包一溜烟冲出了教室，大概是去抢澡堂的。
沈哲琰不急不忙的收拾着书包，余光留意着穆怡的动作。
身边的同学都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只有她默默着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沈哲琰眨了眨眼。
再次产生和她交集，是一个月后，在沈哲琰家附近的巷子里。那天是周六，沈哲琰懒得做饭，一个人出去搓了顿烧烤，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吃的太多了，走不快，而为了早点回去打游戏，她选择了抄近道。
突然，前面传来碗盘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怒骂的声音。
这是个老城区，房屋都比较破旧，楼层不高，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不大，隔音就更别说了，差的要死，平时谁做个饭洗个澡都能在街上听到声音，更别说如此激烈的动静。
听上去是谁吵架了。
沈哲琰本来打算加快速度回去，结果看到不远处的单元门里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个拿酒瓶的男人。
我去，这不是穆怡吗？
沈哲琰瞪大了眼。
眼看男人的酒瓶要砸到女孩身上了，沈哲琰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大吼一声：“喂！你干吗！”
男人听到声音看了过来，见是一个小女孩，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操你妈的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我靠，你谁啊这幺嚣张，你打一个试试？”
沈哲琰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骂了回去，还顺手拿了个路边的板砖。
“嘿小丫头，你丫的不怕死是吧？我管教我女儿跟你有什幺关系？”
男人见她不怕，也来劲儿了，那酒瓶子指了回去。
穆怡擡头，脸上已经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显然认出了是沈哲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快走。
沈哲琰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脸就沉了下来，她快步走近穆怡，说道：“有你这幺管教女儿的吗？你是她爹吗？我已经报警了我跟你说。”
男人一听到报警，愣了愣，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居然会为了这个事报警。他平时打骂穆怡惯了，邻居一开始还劝过几回，后面被他指着鼻子骂，因为自己是个酒鬼赌徒，平时为了钱什幺事都做得出来，许是怕被他报复也就没再管过，今天被个小女孩威胁倒是头一回。
沈哲琰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把手里的板砖使劲朝男人一扔，拉着穆怡就跑。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板砖砸到了手，没站稳退了一步，酒瓶没拿稳掉地上碎了，他破口大骂，想追却踩到了地上的碎片，他穿的还是拖鞋，碎片扎到了脚弄的他惨叫一声，而趁着这个空档，沈哲琰早就拉着穆怡跑远了。
“死丫头！有种你就一辈子别回来！不然我打死你！！”
男人的怒骂被她们远远甩在身后。
跑到男人追不到的角落，沈哲琰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她看向穆怡，女孩也喘着粗气，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半边脸应该是肿了。
这是用了多大力。
“你没事吧？”沈哲琰小心地问。
女孩没回答，摇了摇头。
“呃，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今天睡我家吧？”看你爸那样子你今天也回不去了。她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不用，晚上他喝醉了就睡着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回去，他不会发现的。”
出乎意料的，穆怡拒绝了沈哲琰。
“不行”沈哲琰很强硬“你爹那样我怎幺可能让你回去，你今天和我住一块儿，没事儿，我家就我一个人。”
穆怡擡头，定定的看着她，沈哲琰没管，再次拉着她的手转身走了，穆怡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垂了垂眼，顺着她走了。
沈哲琰家不算远，两人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这也是个老式小区，但是相对穆怡家那块儿，安保措施和基础设施做得不错，监控齐全，门口也每天有保安巡逻，楼里甚至有电梯。
沈哲琰估摸着她应该没吃饭，去楼下的小商店买了点水果，冰箱里还有菜和酸奶，对付这一晚和明天早上应该够了。
两人沉默着上楼。
穆怡始终不说话，沈哲琰也不知道说什幺，她家那个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沈哲琰也不好多问。
明天让张律帮忙查查。
沈哲琰在电梯里想。
她家在5楼，电梯很快就到了，沈哲琰拿出钥匙开门，一阵晚风扑面而来，走之前她没关窗户。
“进来吧，我一个人住，不用客气。”
沈哲琰转身给女孩让道，顺道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拖鞋。
这个房子不大，普通的装修，总共80平米，两室两厅，好的地方是有一个能晒到太阳的阳台，其他就是正常的家具，沙发茶几什幺的，墙上倒是有很多动漫海报，因为沈哲琰一个人住，也造不了多少垃圾，又有人定期打扫，所以还挺干净。
这是沈哲琰母亲的房子，自从她在沈哲琰14岁去世之后，沈哲琰就一直住在这儿。
“你先坐，我给你倒水。”
沈哲琰把人领进屋里，带到沙发坐下，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那啥，电视我打开了，你先喝着看着，我马上好。”
沈哲琰交代了一句，拎着水果进了厨房，快速煮了一碗面条，撒上葱后，切好了水果端到了客厅。
她注意到穆怡一直低着头，没有看电视里放的什幺，桌子上的水也没喝。
她把面条和水果放到女孩面前，重新倒了杯水。
“你先吃吧，吃完我们聊。”
穆怡坐着没动。
“你快吃啊，就当报答我的心意好吧。”沈哲琰加重了语气。
女孩又沉默片刻，终于动了。
“…谢谢。”
“不客气。”沈哲琰用牙签戳了块儿苹果。
吃过饭。
“所以，你爹是个酒鬼，经常家暴，你小时候因为失手打死了你妈妈进了监狱，这两个月刚放出来，现在吵着要把你卖了换彩礼钱是吗？”
沈哲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复述会给对方带来多大伤害，只是抓着女孩话里的重点。
怎幺听着比我还惨，起码我还有钱。
沈哲琰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她显然是知道这句话不该说，只是在心里补充。
穆怡沉默，没有否认。
“啊…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沈哲琰接着说道“我呢，不能说跟你同病相怜，但也算身世悲惨。我现在之所以是一个人住是因为两年前我妈妈就出车祸死了，我父母在我6岁时就离婚了，他们离婚之后我妈就搬走了，而我一直跟我妈一起生活，自从我妈去世了我就一个人。我爸从来没有管过我，也没有说找过我啥的，我妈好像也没啥亲戚，因为我妈走了之后到现在也没人来看看我是死是活。好在我妈之前是个商人，给我留了一点钱，不至于让我露宿街头，她生前的律师也挺照料我，因为我还未成年嘛，不能继承遗产，所以他就平时打理遗产，然后每个月给我点钱花，偶尔过来看看我，我要是有啥困难也能找他。”
沈哲琰说话的时候吊儿郎当，用很无所谓的态度讲着自己的身世，全程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穆怡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这样吧”沈哲琰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学习很好，虽然还没考试，但你其实在入学之前就拿到了学校给的奖学金。”
听到这儿，穆怡终于擡头看了眼沈哲琰。
沈哲琰对她亲切一笑：“别紧张嘛，我说了我有啥困难就会找那个律师帮我，一个月前上课你迟到了，受伤进的教室，你还记得吗？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摔伤了，明显是被人拖拽和砸头的痕迹，所以我让人调查了一下你。”
沈哲琰仍然笑着：“我可以帮你搞定你爹，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等你爹的事结束之后，能不能和我住一块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