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学院最大的宴会厅此刻灯火辉煌,年度画展的揭幕仪式正在举行。你的画作被悬挂在展区最醒目的位置,此刻引得人群驻足低语。
“艾米莉!这太令人惊叹了!”伊洛蒂挤到你身边,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她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教授刚才一直在跟校董们夸赞你!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亲爱的艾米莉,”一个带着熟悉优越感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你转身,对上提奥那双含笑的灰眼睛,他是校董之子,你的前男友。
提奥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蓝色礼服,金质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我必须说,这远超我的预期。”他微微倾身,压低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亲昵,“看来离开我的指导,你反而找到了更好的灵感?”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你裸露的手腕,暗示不言而喻。
你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谢谢你的夸奖,提奥。”
“你的才华一直如此耀眼,”提奥仿佛没感受到你的冷淡,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亲昵的暗示,“看到你站在聚光灯下,我比任何人都为你骄傲。我们之间……或许可以重新开始?你知道,我父亲对你的作品评价也很高……”
“提奥,”你打断他,压抑住心底的不耐,“我很享受现在的独立创作状态。不介意我先过去和教授聊几句吧?”
“当然。”他微微欠身,“不过,我的提议始终有效。”
你没有去找什幺教授,你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被藤蔓遮蔽的角落。你找了个时机,偷偷溜出宴会厅,直奔沉思者花园。
没有熟悉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你踱步、张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艾米莉从不等人。还是等这幺长时间。
期待被担忧取代,随即又燃起焦躁的怒火。他出事了?被执法者抓了?他要是敢放你的鸽子……你发誓一定会让他尝尝你的手段。
你甚至没有回宿舍换下这身精致的礼服裙,快步走向通往贫民窟的关卡。两名执勤的执法者正靠在铁门边闲聊,看到你走近,他们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晚上好,尊贵的小姐。这幺晚了,您……”
“我要去勿忘我区。”你打断他,声音带着冷硬,完全不同于在画展上的乖巧大方,“我需要两个向导,确保我的安全。”你的目光扫过他们腰间的短棍和配枪,“报酬,每人十个金币。”
两个执法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个金币,对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财富。谄媚的笑容立刻变得更为热切:“当然,小姐!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保证您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进入贫民窟里,两名执法者一前一后护着你,你努力辨认着方向,回忆起上次艾蒂安带你走过的路,终于,你看到了那个歪斜的“转角酒吧”招牌。
巴特那颗光亮的脑袋在油灯下格外显眼。他看到你,小眼睛瞬间瞪圆了,手中的酒杯差点掉下来。“执……执法队?!艾……艾米莉小姐,这都多久前的事情了,你还记仇,上次我已经被教训得够惨啦!”
“艾蒂安在哪?”你开门见山,完全无视了他关于“记仇”的嘟囔。
巴特的小眼睛飞快地扫过你身后的执法者,又落回你身上。“可能在顶楼,最里面那间,蓝色木门的。”
你在两名执法者一前一后的保护下,攀上顶楼。巴特指的那扇蓝色木门就在走廊尽头,门缝下没有透出光亮。
“艾蒂安?”你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你试着推了推,门锁着。
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巴特上前用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比你想象的更小,也更……干净。一张窄小的木床靠墙放着,铺着洗得发白的旧床单。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靠在唯一的窗户下,上面散乱地放着铅笔、炭条和一本闭上的素描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带着尘土和汗水却又莫名干净的气息……属于艾蒂安的气味。
艾蒂安不在。
“他到底去哪了?”你转身,询问巴特。你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巴特搓着他那油光发亮的脑袋,小眼睛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无奈和担忧。“艾米莉小姐,他一向神出鬼没,从来只有他找我,我可找不到他。不过……”他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门口的两个执法者,“您真该听听劝。勿忘我的人,去那花园?哈,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执法队那些狗崽子们,眼睛可毒着呢。艾蒂安这小子,为了给您送画,这几个月跑得那幺勤快,我早就提心吊胆了!他今天要是真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啧,怕是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你的心猛地一沉,蓝眸死死盯住巴特,“什幺意思?说清楚!”
“意思就是,”巴特指了指门口的执法者,“他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一个‘阴影区的臭虫’消失得无声无息。随便找个由头——‘偷窃’、‘冲撞贵族’、‘擅闯禁区’,关进黑牢里打一顿算轻的,打断腿扔进下水道,或者干脆……您这样的贵人,大概想象不到他们的手段有多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你猛地转头,凌厉的目光射向门口那两个执法者。“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想去沉思者花园的人?” 你的语气冰冷,带着贵族特有的质问口吻。
两个执法者被你问得一愣,脸上那点谄媚的笑容僵住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执法者试图辩解:“小姐,确保核心区的安全和纯净,是我们的首要职责。从阴影区进入沉思者花园的人员,存在潜在的不稳定风险。依据条例,我们有权进行必要的盘查和……秩序维护。这是规定程序。”
“规定程序?”你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很有威严,“我只知道,瓦卢瓦的法典里写着,沉思者花园是公共景观,对所有居民开放。法典里有哪一条写着‘贫民窟居民禁止入内’吗?还是说,你们的‘规定’,比法典更大?”
“呃……小姐,话是这幺说,”年长的执法者额头渗出细汗,声音有些发虚,“但……但那些臭……那些阴影区的人,他们进去能干什幺好事?不是偷看女学生,就是顺手牵羊,搞得花园乌烟瘴气。我们拦着他们,也是……也是为了维护圣光学院和花园的体面,保护像您这样尊贵的人的安全啊!”
他们的亲口承认像冰冷的针,让你的心脏刺痛。
所以,艾蒂安每一次准时出现在花园,每一次沉默地递上画作,背后竟然都潜藏着这样的风险?而他,从未提及过一个字。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攫住了你。那不是愤怒,比愤怒更复杂,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你胸口发闷的东西——内疚?不,艾米莉从不内疚。但此刻,想到艾蒂安可能因为给你送画而遭遇不测,那沉甸甸的情绪几乎让你窒息。你厌恶这种失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