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盛夏的蝉鸣尚未远去,大学的军训却已悄然拉开帷幕。
阳光炽烈,天蓝得晃眼,繁州大学的操场此时已被各个方队占满。一列列身穿迷彩的新生整齐列队,站姿笔直,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军训开幕式。操场中央的主席台上挂着横幅,红底白字,上书“繁州大学新生军训开幕式”。
主席台上的各位校领导正依次落座,流程如往年一般,从奏国歌到新生代表发言,程序繁琐却井然有序。
随着主持人宣布学生会代表讲话的环节,主席台右侧走出一名穿白色衬衫的男生,他的出现引发了操场上一阵不小的骚动。
阳光下,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白衬衫被风轻轻拂动,整个人如一株修竹般清朗又锋锐。他手里拿着演讲稿,目光平静地扫过操场,唇角略扬,镇定自若。
“这是……谁啊?”苏晚站在方队里,有些疑惑地侧头问身边的林羽泽。
林羽泽轻哼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鄙夷又羡慕的情绪:“你这都不知道?那是许则安,学生会会长,咱们繁州大学的公认校草,家里特有钱,听说是开医药连锁的,什幺‘安和堂’你听说过没?他家开的。”
“又帅又多金,传说中的‘顶配男主’,简直是全校男生的公敌。”
听得前方的女生小声讨论:“哇,他比照片上还帅啊。”
“真人好高啊,气质好禁欲……”
苏晚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们交头接耳时,前方的班长王灵立刻转身过来,眉头紧蹙:“别说话了,站直点!”
“林羽泽,苏晚,闭嘴。”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两人连忙站直了身体,不再多言。
主席台上,许则安字正腔圆地念着手中的演讲稿,语速不快,语调却充满坚定与激昂。每一个词句都显得滴水不漏,尽显学生干部的能力和风范。
但苏晚并没有完全听进去,他的心神不知为何总有些飘忽。直到校长上台致辞并念完那冗长又例行的闭幕词后,本该结束的开幕式却突然出现了转折。
主持人的声音在广播里再次响起,语气忽然庄重许多:“各位同学,这次我们更是有幸请到了谢瑞集团的董事长——谢知夏小姐,为我们新生致辞。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谢总!”
话音刚落,操场再次响起骚动,这一次从女生变成了男生。
“哇……谁啊……太漂亮了吧……”
“董事长?女的?不会吧,这气场太强了。”
谢知夏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深灰西装套裙,步履从容地从主席台侧门走上台前,眼神淡淡一扫,仿佛全场在她眼中不过寂静波澜。
阳光打在她身上,那张本就精致绝伦的面孔,在妆容的衬托下更加冷艳夺目。她的气场冰冷,却令人移不开眼,像一朵雪地盛放的白蔷薇,高贵而疏离。
“……我了个草。”林羽泽原本还在盯着看,忽然眼睛一缩,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地看向苏晚,“苏晚!这不是你姐吗?!”
“呜呜呜——”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苏晚一把捂住。
“别乱说。”苏晚低声喝止。
谢知夏的出现,的确让他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出现在他的大学生活里。
而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是——她是以“谢瑞集团董事长”的身份而来。
外公外婆早就说过,不要和谢家扯上关系。他们口中的“谢家”,也包括谢知夏。即便她是他的亲姐姐,即便……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时间,比他在外公外婆家还要久。
“你们两个!”不远处传来班长王灵的声音,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要说话!站好!”
苏晚立刻收回手,乖乖站直。林羽泽也赶紧噤声,一副“我什幺都没说”的样子。
谢知夏已经走到麦克风前,手扶讲台,语气沉静,从容开口:“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谢知夏,很高兴作为繁州大学的合作企业代表,参与到今天的开幕式中来……”
苏晚望着她在台上的模样,心里一阵说不清的复杂翻涌。
她站得那幺高,而他……只能站在人群之中,偷偷地仰望。
开幕式一结束,操场上人潮如流,队伍被陆续带离。
林羽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苏晚,一边抓着他胳膊一边压低声音,“苏晚,谢知夏是你姐姐吗?这幺说你是谢瑞集团的太子?”
苏晚头也不回地叹了口气,“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你口中那个谢瑞集团的太子吗?”
林羽泽一脸狐疑,“那那个谢总怎幺那幺像你姐姐啊?”
苏晚内心咆哮:能不像吗?她们是双胞胎啊!
他没好气地转头看着林羽泽,隐忍着,“我不知道,别问了。我姓苏,和谢瑞集团能有什幺关系。”
“哦……也对哦。”林羽泽仍一脸不信,但也不敢再追问。
苏晚闭上眼,心里有些发闷。能与姐姐亲近,倒不是他抗拒的事,但——谢家抛弃了他,他又为何要主动去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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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办公室内,茶香缭绕。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入,落在雕花红木桌上,照得一室光影流转。
周校长亲自将一杯新泡的碧螺春递到谢知夏面前,神情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谢总今天能亲自来,我们感激不尽。”
沙发上,谢知夏随意地靠在椅背,手指慢悠悠地捏着茶盖,动作优雅,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味道不错。”她淡淡地评价,眉眼微擡,带着天生的距离感和矜持。
会议气氛一如她本人,冷静有序。
谢氏这次带来的,是一份重量级合作——“现代产业研究院”项目,注资五十亿,联合数家龙头企业,设备、平台、资源一应俱全,甚至还开出定向招收名额的条件。
如此厚礼,足以让校方难掩激动。
“合作当然可以。”谢知夏手指轻叩桌面,语气不疾不徐,“但研究院的院长,我们希望由企业方委派。”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一顿。
周校长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当然,谢总说得有理,合作为重,一切好谈。”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幺,“对了,还有件事——”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位是许则安,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也是最顶尖的学生之一。”周校长介绍道,语气里隐隐有几分引荐的意味。
谢知夏目光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少年步履稳健,眼神沉静,却带着某种压抑着的锋芒,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剑。
谢知夏眸光一顿。
她感知到了——魔力波动,不强,但极其纯粹。B级。人类能力者。
不只是个好学生那幺简单。
她忽然想起谢临夏曾说过,苏晚那次在繁州遇袭,是被一个能力者所救。
眼前的这个少年……很符合。
“你叫什幺?”谢知夏语气平淡,眼神却有些锋利。
“许则安。”少年回答,神情自若。
“名字挺正。”她轻笑一声,又低头看了一眼资料。
那一笑如风拂水面,波澜不惊,但周校长却眼睛一亮。
谢知夏若真不在意,是不会第二次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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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人群散去,谢知夏本该离开,却被周校长以“再喝一杯茶”为由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三人,气氛略微松动。
周校长再次亲自斟茶,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与恳求:“谢总,许则安这孩子非常优秀。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少年,压低声音:“如果可能的话,您能否在GACA那边,帮忙引荐一下。”
谢知夏没有立刻答话。
她视线落在茶水上,缓缓转动杯盖,神色若有所思,语气却仍带着玩味:“GACA啊……他们不是每年都面向全社会征召能力者吗?按理说,这样的孩子,应当是抢着要的。”
“谢总有所不知。”周校长轻声道,“这孩子……和GACA内部S级的某人,有过一点矛盾。一直被卡着。”
谢知夏手指轻轻一顿。
“这样吗?”她轻声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的把手,目光却未落在杯子上,“那我为他引荐了,又有什幺用?毕竟,他得罪的可是 S 级。”
她声音温温的,甚至带着点笑,听不出情绪,但周云峰背后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如果他们顺利进入 GACA,这孩子可以进入谢瑞集团里任职。”他小心翼翼地说,语气带着讨好和谨慎,“谢家的平台,也许正适合他这种有些个性,但能力出众的学生。”
谢知夏放下茶杯,起身,裙摆划出轻盈的弧线。
“谢家不需要。”她语调平平,没有多余的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也仿佛将一条路就此彻底封死。
她站起来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却像是对这场谈话的宣判。
周云峰也随之站起,眼底露出几分无奈。
他知道,这场谈话,到此为止了。
“周校长不用送了。”谢知夏摆了摆手,转身,利落而冷静地走出办公室。
那门轻轻一关,仿佛也把室内的气氛彻底锁住了。
寂静。压抑。死水一样的沉默。
许则安一直站在窗边,像是一个旁观者。他转过头来,神情一如既往的懒散,眼底却是清明冷冽的光。
“舅舅,进不了 GACA 就进不了 GACA,何必求人?”他语气带着天生的傲气与不屑,“又不是进不去就活不了了。”
周云峰沉了口气,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些。
“管控联盟是全球人类能力者官方组织,你进不去就没有能力者官方身份背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幺吗?”
“我知道了。”许则安耸耸肩,像是不以为意,“可他们不要我,我也没办法。白夜事务所不是办得挺好的幺,为什幺要去走一条根本走不通的路?”
他转身,看着窗外的阳光,似乎对前途的模糊并不感到慌乱。
“你啊……”周云峰叹了口气,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去忙你的吧。”
许则安点了点头,推门走出。
谢知夏坐在操场边石阶上,身边没有保镖,也没有助理。
她让他们退下了,他们太显眼了。她不想被打扰。
远处操练的方阵队伍整齐而有力,阳光在队伍间折射出一层亮光。
她眯起眼睛,看见那个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身影——苏晚。
他在方队里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她今天拒绝周云峰,并不是因为无法帮那个叫许则安的学生,而是她还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她需要有人在苏晚身边,一个真正“中立”的人,能不为任何势力所动的存在。
许则安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聪明,足够聪明;也骄傲,骄傲得不会轻易俯首。
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屈服,才不会背叛。
谢知夏撑着脸颊,目光落在苏晚身上。
她喜欢这样看着他,自然又沉稳的他,而不是在她面前总显得有些拘谨的那个少年。
他们之间啊……时间早已留下了太多裂痕。
今天她的出现,或许又让他受惊了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像风吹过池水,清浅而淡淡的伤感。
真想,每天都能这样看着他。
可她知道,她终究无法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还有她要做的事。
不远处,一个安保小跑着想上前与她说话,却被另一个人拦下。
“现在谢总不想被打扰。”
那人愣住,回头望了一眼石阶上的谢知夏,只得默默退下。
时间就这幺悄无声息地流走了。
谢知夏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晚饭时间,苏晚从训练场回来,路过教学楼。
他擡头望了一眼讲台的方向——
今天早上,她就站在那里。
他本以为她来学校,是为了见他一面。
可她什幺也没做,只是来了,然后就走了。
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