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的血腥传说

2014年末,意大利,西西里岛。

地中海的阳光慷慨得近乎奢侈,将巴勒莫街头古老的石板路晒得暖洋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新出炉的杏仁糕点甜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水咸腥。在这片慵懒而热烈的风景中,一个看似寻常的四口之家,正占据着街角咖啡馆最好的露天位置。他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入了这幅画卷。

阿纳托利·沃尔科夫,这位代号为“0”的暗杀组织君主,此刻正扮演着一家之主的角色。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左腕上那个十字架纹身。他那头染过的墨绿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奇特的光泽,与他冰冷的灰蓝色眼眸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端着一杯浓缩咖啡,姿态优雅,眼神却像最高级的掠食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广场上的人群——那些欢笑的游客,亲吻的情侣,以及在鸽子群中奔跑的孩子。

坐在他对面的维斯佩拉,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注视着他。她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一头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她左耳上那个被斗犬咬出的缺口。她今天没有戴那副深紫色的隐形眼镜,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流淌着偏执的暖意。

她注意到阿纳托利衬衫的领口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褶皱,便很自然地伸出手,越过桌子,细致地为他抚平。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嘴里则无意识地哼着一首古老的俄罗斯摇篮曲,曲调温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爸爸,”一个清脆得像玻璃珠落地的声音响起。十二岁的卵石正晃荡着两条小腿,她穿着一身草莓图案的背带裙,看起来天真无邪。

她刚刚解决掉第三个卡诺里卷,嘴角还沾着白色的乳清奶酪。“我能再要一个吗?刚才那个味道有点……淡。我觉得它需要加点‘特别的料’。”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纯真的大眼睛望着阿纳托利,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所谓的“特别的料”,很可能是她藏在裙子口袋里,伪装成糖果的蓖麻毒素浓缩丸。

这个家庭里最诡异的成员,名为“尼克斯”的男人,则像一个活生生的黑洞,沉默地坐在角落。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紧身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这阳光明媚的西西里,他的装束显得荒诞又惊悚。

他们对外宣称,这是家里一个患有罕见皮肤病、不能见光的远房表亲。尼克斯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现代雕塑,但他那双异色的眼眸——左蓝右绿——正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监控摄像头,那冰冷的注视仿佛能让无机的电子设备都感到一阵寒意。

阿纳托利没有理会卵石的请求,他将喝完的咖啡杯轻轻放下,杯子与碟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伸出手指,饶有兴致地敲了敲杯壁,仿佛在与这只陶瓷小东西调情。“你说,我亲爱的小家伙,”

他低声对着杯子说,“你今天见证了多少秘密?有没有哪个可怜虫的口红印,还残留在你的同伴身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桌上每个人的耳朵里。这是一种典型的阿纳托利式幽默,冷酷、怪诞,又带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亲昵。

维斯佩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她喜欢他这样。这种将万物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姿态,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与迷恋。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块丝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墨镜,那动作与其说是在清洁,不如说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武器。她知道,这悠闲的假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而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令人战栗的风暴了。

就在这时,一个卖木偶的街头小贩推着一辆吱吱作响的小车,从他们桌边经过。

小贩看起来饱经风霜,脸上刻满了西西里阳光和海风的痕迹。他的车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匹诺曹木偶,有大有小,表情各异。当他经过阿纳托利他们这一桌时,手肘似乎不经意地碰了一下车沿,一个巴掌大小的匹诺曹木偶应声掉落,正好滚到了卵石的脚边。

小贩慌张地道着歉,用蹩脚的英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便匆匆推着车走远了,仿佛生怕他们索要赔偿。他自始至终没有擡头看这一桌人,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街头插曲。

卵石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木偶。她眨了眨眼,举起它给阿纳托利看。

“爸爸,你看,一个说谎的小木头人。”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孩子气的好奇,但手指却以一种专业的、不符合她年龄的精准度,在木偶的关节处悄悄摩挲着,检查是否有隐藏的机关或夹层。

阿纳托利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匹诺曹。木偶做工粗糙,上色也很随意,但拿在手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分量感。他用拇指抚摸着匹诺曹那根标志性的长鼻子,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小东西,如果你敢对我撒谎,我可不会只是让你的鼻子变长。”

他低语道,像是在对木偶下达最后的通牒。他的目光在木偶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了它手中拿着的一卷空白的小羊皮纸上。

他没有当场做出任何举动,只是把木偶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对侍者打了个响指,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又要了一杯咖啡,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广场,但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深不见底的寒意。假期,正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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