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没休婚假,隔天起来就去学校上班。
她在一所市立小学当英语老师。
大学读的英语专业,毕业后自然而然找了一份教师工作。
工资不算高。
但对于女生来说,稳定又体面。
学校离婚房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所以沈玉娇拒绝了赵又谦送她的提议,一个人拿着包出了门。
今天是周一,路上异常拥堵。
街上还突然多了许多穿制服的警察在巡逻。
听路边摆摊的小贩说最近不太平,好像有一伙逃犯流窜到了本市。
警方正在布控警力全市抓捕。
沈玉娇想了想,爸爸好像没有在家提过这件事,应当不是很严重。
况且自己平时两点一线,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
小心些的话,问题不大。
路上川流不息,沈玉娇小心的躲避着往来的车流。
隔着车水马龙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黏在她身上。
到了办公室,给同事们分发完喜糖。
听同事们说了些喜庆话后坐在椅子上备课。
她带的是六年级的孩子,孩子们相对更听话懂事,上课也比低年级的更轻松一些。
所以很快就完成了工作。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程果打来电话八卦新婚夜。
沈玉娇好笑的骂她,“你不是知道我俩什幺情况吗?”
结果程果在那边大呼牛逼。
“不是吧,沈玉娇,我谦哥才是当代柳下惠啊!”
“放着这幺个大美人在身边,还能够坐怀不乱,这也太他妈男人了!”
沈玉娇默默挂掉电话。
有一天上完课,从操场旁边经过时,一个学生跑过来,不小心撞在一起。
人没事,只是她的手表表盘被撞碎了。
这块手表是陈岸用打工赚来的钱给她买的。
她带了很多年,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表盘磕出细碎的裂纹,沈玉娇的心咯噔一下,心头涌上不好的念头。
顾不上别的,一下班就打车去了钟表维修铺。
老板看了好一会儿才跟她说修不了。
表太老了,没有适配的零件。
得去再大一点的维修铺碰碰运气。
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
赵又谦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被沈玉娇三言两语含糊过去。
她不想在陈岸的事情上牵扯到他。
回去路上又给沈妈妈打了电话。
说今天两个人都忙,不过去吃饭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老街。
因为施工,路灯不亮。
整条路黑漆漆的,两边是废弃空置的老房子。
沈玉娇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由得有些害怕。
那种感觉又来了。
自从结婚后这一个星期,她总感觉有人在监视自己。
有时是过马路的时候,有时是在家楼下。
她没和赵又谦说这件事,怕他担心,也怕是自己疑神疑鬼生的错觉。
联想到最近逃犯流窜的新闻,忍不住后背发凉。
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小灵通没有信号。
故作镇定的假装拿手机打电话。
“喂?老公?你在哪儿呢?”
“我马上就到了啊,你过来接我吧。”
身后那道视线消失。
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前方黑暗巷口走出来一伙人。
手里拎着几个大号旅行包,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
为首的那个男人朝身后招招手,刚准备离开。
蓦地从余光里瞧见不远处的沈玉娇。
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得尖锐凶狠。
沈玉娇此刻再蠢,也明白了自己刚刚好像撞见一些非法勾当了。
但再想跑已经来不及。
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她眼神惊恐。
转头没跑两步被人抓住挎包带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说!你刚刚看见什幺了?”
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贯面颊,疤痕组织增生形成蜈蚣状隆起。
眼里是亡命徒的狠戾无情。
用手掐住她的下巴凶狠逼问道。
“没、我什幺都没看到。”
沈玉娇努力忽略下巴处的疼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尽量冷静的思考对策。
陈岸告诉过她,遇到歹徒时一定要保持镇静。
越反抗越容易失去性命。
“大哥,我只是路过这里。”
为首的男人阴狠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这幺晚了妹妹去哪儿啊?咱哥几个送你回家啊哈哈”
周边的几个男人靠拢过来,用一种猥琐下流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射。
沈玉娇坐在地上,拼命往后退,试图退出他们的包围圈。
“你们、你们别过来!”
“我朋友马上就过来接我了!”
“我爸爸和男朋友都是警察,要是我出了事,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沈玉娇声音颤抖,朝他们放狠话。
“哈哈哈巧了,哥几个最近正要找条子麻烦,你就送上门了。”
“小美人儿,撞到哥手里,就让哥哥们用大鸡吧好好疼疼你。”
男人渐渐围成一个圈,微弱的月光被彻底遮住。
“陈岸救我!”
四下黑暗,绝望之际,沈玉娇闭上眼睛,下意识喊出陈岸的名字。
预想中的罪恶没有来临。
耳边传来肉体碰撞的声音,还伴随着沉重的闷哼。
很快声音消失,四周回归寂静。
沈玉娇缓缓睁开眼睛,愣在原地。
那几个流氓已经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面前站着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
影子长长的垂落到她脚边。
男人动作利落的掏出绳子,将地上的几个人捆扎起来扔到一边。
又迅速拾起匪徒之前拿在手里的行李包。
打开后检查里面的东西,确认过后重新拉上拉链。
一切动作沉默且迅速,根本没有注意到沈玉娇已经来到他身后。
男人转过身的一瞬间,对上沈玉娇泪流满面的脸庞。
隔了七年的时光,男人的面容多了时间的棱角,更显性感成熟。
漆黑的眼睛依旧深邃迷人,瘦削锋利的下颌隐在黑色衣领下。
沈玉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擡起手。
朝他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
沈玉娇再一次遇到陈岸,是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
军训还没结束,她已经被晒得头脑发昏。
宿舍的床板很硬,晚上睡得她浑身酸痛。
程果是她的大学室友。
东北人,自来熟得很。
瞧她没有精神的样子,决定带她见见世面。
晚上军训结束后两人去外面的大学街喝酒。
刚出校门走到隔壁警校后门,隔着高耸的围墙听到里面有几个男声在争吵。
“你他妈的晚上没吃饱饭?这幺点儿重量都托不起来?明天就让老李给你加练。”
“奶奶个腿的,陈岸,是你他妈的又长高了好不好!老子身上的肌肉是你的两倍!”
“哎呦卧槽,俩活爹,别吵了行吗,一会儿老李该发现了。”
沈玉娇和程果看到墙头露出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
接着双臂用力一撑,肌肉隆起。
翻出半个身子,最后一个轻盈的落地。
男人稳当落在她俩面前。
沈玉娇胆子小,被从天而降的男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谁知男人擡起头,耳边亮晶晶的宝石闪烁。
还是熟悉的面孔,依旧桀骜不驯的痞气腔调。
他也认出了沈玉娇。
“嗨!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后面陆续翻出来两个同样穿着黑色作训短袖的男生,看起来都差不多年纪。
一个偏矮瘦一点,一个则是五大三粗。
程果捂着嘴惊讶,咋咋唬唬。
“我靠,你们逃课!”
警校不同于沈玉娇的学校,是封闭管理,平时不允许学生随意外出。
这三个人翻墙出来明显没有走正规渠道。
瘦一点的那个男生叫靳洋,赶紧过来打圆场。
“哎,妹妹,你别误会啊,我们这不是逃课,这可是为了理想而…”
话还没说完,五大三粗的男人闷声闷气的说,“我们是逃课,你们别说出去。”
“…”
靳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郝猛一眼,转头看两个小姑娘。
“你们去哪儿,我们去夜色,今晚有欧冠决赛。”
程果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巧了,我们也去夜色。”
“哈哈,正好一起,哥哥们请你们喝酒。”
沈玉娇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闻言赶紧扯了扯程果的衣角。
哪有小姑娘和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就一起去喝酒。
程果这个铁憨憨。
陈岸和沈玉娇打过招呼后,一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火机没说话。
瞧见她的小动作后,懒洋洋擡眸,眼底尽是笑意。
“小丫头,我们不是坏人。”
声音慵懒,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吃不了你。”
对上陈岸鹰一样的眼睛,沈玉娇脸一红,慌忙撇开。
墙内突然发出暴喝声,“陈岸!!!”
“你给老子滚回来!!”
“不好,老李头发现了!”
靳洋一个激灵,赶紧拉着程果往前跑。
“我们快走,被他抓到就完了,你们也会被牵连的。”
陈岸动作飞快,抓了沈玉娇的手第一个就冲出去。
夜晚的风呼呼地吹拂过脸颊,汗水黏腻的贴在皮肤上。
沈玉娇已无暇顾及,身上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和男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男生的手很大,滚烫的体温顺着贴合的皮肤传递过来。
看到男人去后台换上酒吧的工作服。
沈玉娇这才知道,陈岸在这里打工。
程果大大咧咧,已经和靳洋他们混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还知道他们都在省警院读大三,学的都是刑侦。
陈岸。
是他的名字。
读刑侦,将来会和她爸爸一个职业。
“血腥玛丽。”
陈岸从吧台里推过一杯小巧精致的鸡尾酒杯。
红色的液体,上面点缀着一颗樱桃。
“放心,度数低,喝不醉。”
他的声音很低,贴着沈玉娇的耳朵擦过。
黑眸在灯光闪烁中,直直的注视着她。
像一汪深潭,让人不自觉沉湎其中。
像被蛊惑了一般,缓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岸笑了,帅气的五官熠熠生辉。
看向沈玉娇的眼神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像猎人遇到自己的猎物。
势在必得。
陈岸站在吧台后,一边看着他们四人游戏划拳,一边时不时照顾一下其他的客人。
沈玉娇从小就是乖乖女,从没有接触过酒桌游戏。
但她运气好,前几把都幸运通过。
直到最后一把转酒瓶,不幸中招。
正纠结犹豫要不要喝的时候。
一双从身后伸过来,拿走了面前的酒杯。
“我替她喝。”
充耳不闻其他人的起哄,陈岸喝完便转头去照顾客人。
留下沈玉娇一个人面红耳赤。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程果揽着她的肩膀,肯定的说。
陈岸,喜欢她吗?
沈玉娇不敢想。
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罚跑,第二次见面又抓到翻墙逃课。
说话痞气十足,张扬不羁的脸格外引人注目。
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迷倒一堆女孩。
“他肯定有女朋友了。”
沈玉娇避重就轻。
程果朝她狡黠的挤眉弄眼,“刚给你问了,没谈过恋爱,还是单身。”
她的脸更红了。
沈玉娇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就是和只见过两面的男人接吻。
联赛决赛,靳洋他们支持的球队拿下冠军。
酒吧里气氛瞬间沸腾,每个人都欢欣鼓舞。
沈玉娇被气氛感染,跟着他们笑起来。
视线对上陈岸。
两两相望,漆黑的眸子像染了墨,看不见底。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看了她多久。
所有人都在互相拥抱庆贺,两个人在喧闹中静静凝望彼此。
说不清是那天的气氛太过热烈,还是酒精作祟。
半晌,陈岸靠近。
男人温热的唇隔着吧台覆过来。
大手强势的揽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逃脱。
撬开牙关,攻城掠地。
温柔的唇舌裹挟着她勾缠,吞下她含糊不清的呜咽。
沈玉娇一边沉浸在男人温柔的亲吻中,一边晕晕乎乎的想。
谁说那杯血腥玛丽不会醉。
陈岸一定是故意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