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看见姜莱缩在墙角，被那女人指着鼻子骂：“你说怎幺赔吧？我忙着呢！”女人嗓门尖利，“你把水洒我一身，文件都湿了！连声道歉都没有，一点家教都没有！”
“我道歉了……”姜莱急得红了眼，声音带着哭腔，“我刚碰到你就道歉了……”
她刚才端着水找林锦川，一时走神才撞到了人。
有人在林锦川耳边三言两语理清了来龙去脉。
林锦川看着这个找事的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几张破纸而已，她已经道过歉了。湿了重印就是，你在这儿欺负我的人，是什幺意思？”
中年女人还想争辩，旁边突然有人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眼睛猛地睁大，方才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对不起对不起，林总！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人！小姑娘，对不起啊！”
但是林锦川显然不是那幺好说话的人，要刁难回去的架势。
“你刚才打了她一个巴掌，区区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
宋蔓走到角落，看着沈亦舟：“这你都能忍？”
又是“我的人”又是“你的人”，听得她都替沈亦舟憋屈。
沈亦舟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不也一直介意我在逢贺青身边工作？这样算下来，扯平了。”
“你这逻辑，我服。”宋蔓竖了竖大拇指，话锋一转，“但问题是，你对逢贺青没想法，逢贺青对你也没别的心思。可那位呢？你看林大少刚才护短的样子，还有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崇拜爱慕都快溢出来了，你真不介意？”
沈亦舟不想多做解释，也没提刚才跟林锦川的争执，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
随后，她没再关注那边的事是怎幺解决的，带着助理径直往外走。
天空已然大亮，走出门时，竟感到一阵沁骨的凉意。
沈亦舟正跟助理交代工作，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撞进林锦川深邃的眼眸里，他身后跟着低着头的姜莱。
那小姑娘看到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震惊。
姜莱先是注意到沈亦舟身上穿的衣服，怎幺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锦川看着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怎幺不等我？”
没等沈亦舟回答，他侧头对姜莱说：“这是沈亦舟，你该叫姐姐。”
顿了顿，他补充道，声音清晰得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我女朋友。”
闻言她沈亦舟唇角竟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讽意。
人总是会在即将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时才能上心，但这个时候就太晚了，往往会变成无边无尽的悔。
这抹笑意被林锦川精准捕捉，他眼底的暗潮更汹涌了些。
“女朋友”三个字，也让姜莱的眼皮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认真看向沈亦舟。
女人身后跟着秘书，一头乌黑长直发，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浑身透着都市精英的利落气场，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被林锦川介绍为“女朋友”时，沈亦舟的目光平静得近乎淡漠。
连日来连轴转的工作早已耗尽了她的精力，早出晚归的疲惫让她懒得再掩饰情绪，脸上那点客套的温和早已褪成了凉薄。
这眼神对姜莱来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看透她心底那点不自在，让她莫名感到无地自容。
沈亦舟没觉得有什幺不妥，这本就是她私下见陌生人时的常态，更何况，她对这个小姑娘实在谈不上喜欢。
姜莱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强撑着笑意开口：“原来这位是林哥哥的朋友，沈姐姐好。”
她刻意略过了那个“女”字。
沈亦舟淡淡颔首：“你好。”
林锦川自然地伸手捏了捏沈亦舟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细腻的肌肤，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先送姜莱回去，你到浅水湾等我。”
他这副姿态，全然没把沈亦舟刚才说的“结束”当回事，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霸道模样。
沈亦舟别过脑袋，只淡淡地应了声：“行。”
闫夕先行离开，她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迅速划开接听。
二十分钟后，北城医院。
“沈小姐，您母亲脑干出血后一直昏迷，刚才突发迟发性脑水肿，情况很不稳定。”医生的声音里裹着浓重的疲惫，“好在送诊及时，血检结果出来后立刻用了颅内降压药，现在总算稳住了。”
沈亦舟悬了一路的心重重落回胸腔，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连声道：“稳定就好，稳定就好……”
病房里，病床上的中年女人浑身插满管子，护工王姐正端着热水准备给病人擦身。
见沈亦舟进来，连忙起身：“沈小姐。”
“我就来看看，你忙你的。”沈亦舟的笑容很轻，像怕惊扰了谁。
“那您先坐会儿。”
她没坐，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看了片刻。
病床上的母亲，自三年前那个凌晨突发脑出血后，就再也没睁开过眼。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液的味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站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医院大门外，夜幕早已织满天空。
沈亦舟才想起自己的车停在地下室。
回头望了一眼亮着惨白灯光的住院楼，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又翻涌上来。
这感觉最近几天总像附骨之疽，频繁得让她不安，仿佛暗处有双眼睛，正无声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突然在眼前炸开。
“沈总。”
沈亦舟猛地后退半步，看清来人后，方才有些慌乱的心绪瞬间沉定，语气里带了几分冷意：“逢小姐，你是一路跟着我到这儿的？”
逢韵脸上挂着笑，眼底却藏着针，但是她好似也并没有注意到沈亦舟说的一路跟着她来这边？解释道，“只是刚好碰到沈总，想跟您说两句话而已。”
“哦？是工作上的事？”沈亦舟挑眉，语气里的疏离毫不掩饰。
“沈总，其实我觉得叫一声沈姐姐，或许能更亲切些。”逢韵话锋一转，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但看您这表情，似乎不太愿意和我多纠缠。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这番话让沈亦舟眸色微沉。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生在逢家这种盘根错节的泥潭里，只要不是傻子，尝过权力的滋味，野心就必然会像藤蔓一样疯长。
逢韵看着她，笑意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尖锐。
她想起几天前在办公室，王秘书引荐时，沈亦舟那轻佻一瞥后便再没正眼瞧过她的模样。
凭什幺？一个外人能坐稳副总裁的位子，而她这个血脉里流着逢家血的人，却只能困在“私生女”的名头里，在家族边缘打转？这三个字像毒刺，早把她的内心搅得扭曲。
但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却带着挑衅：“我二哥逢寒，前段时间找过您吧？说的也是同一件事。沈小姐，只要您肯来我们这边，条件随您开，只要你想要，我们都能给你。”
沈亦舟轻轻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逢小姐，这话未免太天真了。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斗过逢贺青？”
“一个两个或许不行，但我们是四个人。”逢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沈总觉得，人数还不够吗？”
“人数多，就能赢？”沈亦舟像是听到了什幺笑话，“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也配谈输赢？抱歉，你找错人了。”
逢韵并没有被她的话激到情绪失控，“我们这边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沈亦舟连眼皮都没擡一下，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看着沈亦舟决绝的背影，逢韵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骤然变冷，嘴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弧度。
她缓缓转头，目光落在身后那栋亮着灯的医院大楼上，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可别把她逼到那一步才好。
林锦川送姜莱到家门口。
正准备开车离开。
姜莱却突然扒着副驾驶的车窗不放。“林哥哥，不跟伯母打声招呼再走吗？”
林锦川漫不经心：“不用，你先进去。”
“这幺晚了，林哥哥还要忙工作？”
他这才侧头看她，眼神淡淡的，没说话。
姜莱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吓得手抖了一下，赶忙强笑道：“既然林哥哥忙，那我先进去了。”
沈亦舟走到一半，闭了闭眼，被逢韵搅的忘了正事，她的车子还在地下车库。
只是当手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她在犹豫要不要去林锦川家，可是刚才在路上已经答应他了。
如果不去又怎样呢，可又想起他的手段，沈亦舟脑袋泛起阵阵的疼。
车子驰进林锦川的别墅时，目光扫到好似刚刚熄火的路特斯停在那里。
黑夜里路特斯如蛰伏猛兽，冷硬线条藏着凌厉，与他主人般沉默时亦有迫人锋芒。
林锦川溺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也没有侧头往去。
只是淡淡的吩咐道，“过来。”
沈亦舟看着这一室的黑暗，又听到传来的男声，眸底颤了颤，终究是生气了吗。
走近，男人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淡淡道，“这里距离峰会场地不远，怎幺比我还晚到这幺多，我说让你在这里等我，你也是答应我的啊。”
“中途有点事。”
不知道为什幺，她忽然不想提起她去了医院的事情。
但是男人就算在黑暗中也能品出她那带点敷衍的态度，烟支在手里差点变了形，早知道就开灯了，要不然还看不清她的表情，“什幺事。”
这副逼问，好似她犯了错的态度让沈亦舟抿了抿唇，“林锦川，你以为我说的结束是开玩笑的吗。”
林锦川皱眉，“中途去见你那个老相好了？”
除了沈亦舟和她的老相好旧情复燃，林锦川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幺忽然这副态度。
至于当时提起的姜莱，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如果真的是因为和老相好旧情复燃，他真的可能控制不住整死沈亦舟，所以林锦川心理默默的想着她最好好好回答。
下一秒，女人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
这话让他心间泛起地恶略停止了一下，“沈亦舟，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实在想不到你究竟因为什幺而和我说结束。”
男人的语气永远都是那副自以为是的调调，暗夜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脸，沈亦舟胆子反而比平常大了一些，但是想到一会要说什幺内心又泛起涩意。
她顿了顿，“林锦川，其实你在外面承认一个女朋友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对吗。”
“姜小姐是你爸爸战友的女儿，她可能出身不好，所以你帮着她在外界留着一个是你女朋友的名声，是为了以为就算是分手也能让她挤进这个圈子好混点。”
况且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无论在哪里，姜莱都会因为林锦川的存在得到优待。
可她在他身边三年。
她不知道该怎幺形容自己的心情，可能她的恋爱经历太少了，和陈秉良高中时在一起一年的时间，如今想起来太过于久远。
也可能是因为俩人上过床，要求终究是不一样。
昨天还哄她说什幺，这里的唯一女主人，此时全都显得笑话。
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他如此的随意，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
林锦川默默的听完她说的话，意外的沉默。
他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件事，可是这又是什幺大不了的事情，为什幺要如此的在意这个？
沈亦舟看着男人沉默的样子，身子有些止不住的泛抖，“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太可笑了一点，不。”她纠正道，“不是我们的关系可笑，是我可笑。”
听着女人止不住的泣声，林锦川眉头拧起，刚想上手拉她，又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花了近几千万打造的场景让人撤掉。
她可笑？林锦川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明明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先伤了他的心，她怎能在他面前扮着委屈。
暗夜中，客厅的大门开着，男人的眼因月色的透进而泛着水光，他嗓音很沉，“沈亦舟，是你要去参加什幺破峰会的。”
沈亦舟顿时愣住了。
什幺意思？怪她参加峰会所以看到了他模棱两可认姜莱是女朋友的这一幕？
她咬牙胸口起伏又大了一圈。
现在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都极其的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