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们干什幺呢!

我姐此人,毫不客气地说,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案例。

我现今十六,我姐比我大七岁,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她正在读中学,染一头乱糟糟的廉价金发,穿着洗了过多次发白的牛仔裤,低得能看见小半个乳沟的吊带背心,再用看不出来是污渍还是原色的黑夹克把整个身体裹住。

她十六岁开始抽烟,然后抽大麻,跟一群无所事事的青少年一起在废弃的工厂里或者干脆在街头聚成一堆消磨青春,做社会的不可回收垃圾,成为路上一景。

反正我们那片的小孩大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工厂大量关闭,失业率剧增让混乱和暴力成了常态,你在皮斯莫尔能见到无数的酒鬼、皮条客、瘾君子,而我姐只是在街上乱晃弹弹吉他而已,   其实根本算不上什幺。多亏了撒切尔,我们都发自内心感激她呢。哦,谢菲尔德,钢铁之城!

扯远了。总之,我姐可以说是一个叛逆堕落社会人员的典范,走在路上会被中产家庭的家长给自家孩子当做反面案例批判的那种。

但是要是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下一秒我准得给ta来上一拳。

没办法,我们爸妈早早离婚,自我九岁以后就不见踪影。我姐因为养我这个小拖油瓶连中学也没读完就去干活打工养我们俩了——当然,她本来也不愿意读书。其实对我们这的人来说不算陌生。

但她把我养到现在,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要是连我也不爱她,她就太可怜啦。

我姐知道我爱她吗?应该不知道吧,反正我从来没告诉过她。

因为我也说了,我姐这人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她养我说实话没比养只狗上心多少,烟酒毒一样不落,没嗑嗨了把大麻叶磨粉泡水里给我当果汁喝纯属最后的良心作祟。每回看见她抱着吉他在烟雾缭绕中飘飘然地靠在床头放空的时候我都想给她一巴掌,这恶心的。

可她毕竟是我姐啊,一想到很多年前她还十分像个人的时候我拖着鼻涕拽她的裤脚求她陪我玩,然后她把我抱进怀里笑嘻嘻地亲吻我的脸颊,我就还是忍不住爱她爱得要死。我爱她和我恨她又不矛盾。

说白了,本性如此,人就是这幺贱,我能有什幺办法。

————————

下午三点,我站在学校围墙前,三两下爬上旁边的树,顺着树枝向前一荡,右手攀住围墙顶部,然后整个身体跳过去,迅速翻过围墙溜之大吉。

我其实不讨厌呆在学校里,毕竟这里有一群傻吊青少年每天做一堆傻吊事能看乐子。

但我没法忍受斯科特那老头无聊透顶的历史课,没人能。谁愿意听一个秃头老男人口水直飞地大谈特谈国内外时政发表他的狗屁看法。我在他课上最大的情绪波动就是咒骂这死人别把唾沫喷我身上。

我满心无聊地漫步在街头踢石子。一般来说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我会去球队训练。我在本地一个业余小球队当后卫,虽然是替补。

球场破得要死,观众零星几个,球员大都是附近居民兼职的,工作日经常凑不齐人,这时候我就能翘课来派上用场了。

不过这种情况在近两年有了显着改善——大家都没有工作了。连带着来看球的人都多了不少。

坐在露天的破破烂烂的观众席上,观看一场蹩脚的比赛,一边灌下啤酒一边辱骂球员,偶尔发出几声夹杂着脏字的欢呼,这大概也是一种效果不错的廉价发泄渠道。

至于合同。我确实是有一份合同,一年一签,虽然我从来没仔细看过内容。老板或者教练把一打纸递给我,我胡乱翻几页然后在最后轻巧地写下姓名:尤利亚•艾伯洛。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踢野球,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主要是为了搞点钱,而且这种高强度的活动确实很能发泄掉过剩精力。

现在球队的教练偶然路过看到我比赛,非常欣赏我那股要把人踢废的狠劲儿,热情邀请我加入她们去继续踢断别人的腿,当然,得收敛点。

看着那点少的可怜的薪水的份上,我会勉为其难听一听她的指挥。

我本来也是想去训练的。今天早晨刚跟我姐因为一件我也忘了是什幺的小事大吵一架,我现在正满心怒火需要发泄。但是那个破球场最近一周都要关闭维护草皮。我很怀疑那片烂泥地还有什幺维护的必要。

我在街上游荡,没打算回家,尽管这个点我姐一般都还在商店呆着。

商店的老板看我俩(主要是我)可怜,让我姐在她店里工作。多幺仁慈的女人,愿上帝保佑她,虽然我不信教。

但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幺巧,我踢着石头晃到离家两个街区的公园里,准备在这找块地躺着思考思考人生宇宙,一脚刚迈进石板小路的拐口处就瞥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金棕色长卷发,黑色夹克,还有那张脸,是我姐。

靠,她怎幺在这。

被逮到肯定会被骂一顿。她才不在乎我的学校表现呢,只不过看我不顺眼借题发挥罢了。我懒得跟她吵,嘁了一声转身就想走。

但下一秒发现她旁边站着个举止亲密的人,我的鞋跟一下子就被黏在地上了。

那人是谁?他们什幺关系?我蹲在灌木后面透过枝叶的间隙盯着那两个的身影,忍不住揣测。

男朋友?不能吧,我姐这幺多年从来没交过男朋友,我一直以为她性冷淡呢。

所以怎幺回事,跟朋友在公园散步?这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那男的也不怎幺样啊,看着还没我姐高——我靠,那死男的靠她那幺近干什幺。

我差点跳起来,蹲在原地握紧拳头,无意识地把牙咬得咯吱响。

操,怎幺看着要亲上了。

我觉得牙龈一阵发酸。不行,我得去打断这俩人的好事。要是我姐谈了恋爱不管我了怎幺办,她别想扔了我这个负担自个逍遥去,没门,想都别想。

那两人的嘴唇碰到一起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跳起来从草丛后面蹿出去。

“你干什幺呢!”

我高声叫嚷着飞到他们面前,伸手想把我姐身前的那人推开却不小心被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一扑手滑推到那人胸口。

很有份量,非常柔软。

我瞪大了双眼。

我姐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先是茫然了两秒,等她一看清我的脸,立刻就皱起眉,语气十分不耐烦地发问:“你怎幺在这?”

“这是谁?”那个人开口,女声。

不是吧。

我几乎不敢擡头,僵硬着脖子一寸寸转过脸去看那人——真的是个女的。再去看我姐,她一脸的不爽,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揍我了。她的夹克衫敞开着,脖颈上有一处红痕,嘴唇少见的红润。

我一下子感觉天旋地转。

我姐,安吉尔•艾伯洛,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是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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