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动机不纯

盛夏晴天,热浪滚滚的正午。

景可收了手中的木剑,回头看向慕容叙,眼睛亮晶晶的。

她方才以真气包裹着木剑钝滑的剑锋,将一块坚硬的巨石整整齐齐地切成了碎块。

这个操作虽然看起来和案板切豆腐差不多,但要调动真气裹住木剑、凝炼内力化为极细极强的无形之刃,就已经让许多内力不足的人望而却步。要在这样的压力下,控制自己的真气,将坚硬的花岗岩切成均匀的碎块,更是艰难。

哪怕是习武多年的慕容叙,也不敢说自己未必就能切得比景可好多少。

她,真的是天才……

“太厉害了!”慕容叙从来不吝夸奖,“可儿,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强!”

景可最喜欢这种称赞,她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红彤彤的:“谢谢!”

“这柄木剑已经限制你的发挥了。”慕容叙也很激动,“我带你去挑一柄适合你的剑,如何?”

“还是没有喜欢的吗?”再次看见景可摇头,慕容叙带着她走了出去。

二人刚刚进的店铺,放着无数削铁如泥的珍贵宝剑。景可每把都看得很认真,却没有一把相中的。

注意到她有些低落,慕容叙安慰道:“没事,不急在这一天。”

正好前不远有家豪华的水粉铺子,想起自家爱逛这些店铺的母亲和小妹,慕容叙连忙道:“既然剑暂时没有喜欢的,那去看看胭脂如何?”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因为景可的些微低落而急切地哄着她,景可却发现了。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叙儿平时会敷粉吗?”总不能只有她买吧。

“来京城之后会敷。”慕容叙靠得更近了些,让她看自己易容上薄薄的一层粉,“毕竟现在顶着的不是我的脸,这样会更好看。不过,在燕南不会敷,因为太热了,一个时辰就会化掉。”

他离太近,景可又脸红了,根本没空关注他脸上的粉。

她低头讷讷:“是幺,我还从来没敷过粉呢……”

“回去之后,我给你涂吧?”慕容叙见她不自在,拉远了些距离,“应该会很好看。”

景可不再说话了。快要进门时,她看了一眼周围珠光宝气的客人,忽然踮起脚附在慕容叙耳边低声道:“我没带钱。”

她鬼精的样子,让慕容叙忍不住笑了:“你尽管买,钱当然是我来付。”

拎着一堆胭脂水粉出来时,景可的心情真的变好了一点。

慕容叙见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情也跟着变好了:“我们再去吃点东西吧?附近有家酒楼的菜,味道很不错。”

景可点点头:“我们多买一点,分给大家吧。”

今天她和慕容叙两个人出来玩,其他人还在府上练习呢。

“不用这幺麻烦。到时候叫店家准备好,直接送到府上就是。”

如果让那些人知道自己跟景可今天在外面逛了半天,估计又要起哄了。

“也是。”景可看了看自己已经被胭脂水粉占满的手。

她默默跟在慕容叙旁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慕容叙往前走了一段,渐渐的余光没见到她跟上来。回头一看,景可正呆呆地伫立在一个不起眼的铁铺前。

“百炼斋……”慕容叙凑过去,读出了那店铺立在一旁的牌子上的字,“名字还不错。”

“我想进去看看。”景可边说边往里走。

慕容叙接过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也跟了进去。

店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昏暗的灯光下,各类冷兵器一应俱全。店主很是慵懒地躺在椅子上摇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店内来了两位客人。

慕容叙一一看过两边的兵器,没什幺心情波动,这些就只是寻常品质的兵器罢了。

景可连细看周围其他东西的余裕都没有,只是粗糙扫一眼就埋头往里走,似乎已经有了目标。

她终于在店铺尽头站定。

慕容叙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往上,也看见了那柄悬挂着的宝剑。

长约三尺,寒芒毕露。店内昏暗的环境中,它周身仿佛游走着凛冽流光,一眼便知非同凡响。

慕容叙低下头看景可,她仍在专心地欣赏那柄剑。

她认真的侧脸上,那双鹿一般的眼倒映着剑锋锐利的寒光。

“洛大人,我要买这柄……哎哟!”

景可刚兴奋地回头,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一下。

那个人不知何时进的店,应该也是来铁匠铺买东西的。

由于这铺子小,他要看店铺尽头左侧的刀,俯身时便无可避免地撞了一下景可。

景可盯了他两秒,这个陌生人却无意开口道歉,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是看了眼刀就默默走出去了,很快就消失在街上人群之中。

“真奇怪……”她嘟囔道,忽然浑身一凛,“糟了!”

她快速翻遍身上的口袋,却发现东西都完好,洛华池买给她的那盒贵重的敷粉也在。

不是小偷?

景可擡头:“洛大人,你看看有没有丢……嗯?洛大人?”

洛华池并没有听她刚才的话,也没注意那个陌生人。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在想什幺。

景可很少见到他这样心不在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让他回神。

“洛大人,方才有个奇奇怪怪的人。”景可收回手,“东西,没有丢吧?”

“嗯?……要买的是这柄剑吗。”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景可有些无奈。

不过,她确实很想要这把剑,当即小心地将它从墙上取了下来:“是的!”

摸到剑的一瞬,她又被它的做工和质感震撼了,也不再提那个莫名其妙的路人了。

洛华池失魂落魄地回到马车上。

与之对应的,是陷入了极度兴奋情绪的景可。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新买到的剑,满眼都是喜欢。

直到马车开回宅邸,她才稍稍冷静下来,将剑收好,看向洛华池:“洛大人……”

见到他不太好看的面色,她飞扬的心沉下去了些。自己刚刚太过沉迷于新买的剑,都忘记了照顾洛大人的想法。

毕竟这剑,可不便宜。

“……钱,等我赚够了就会还的。”她不好意思道。

洛华池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几秒,随后慢慢移开。

“不是钱的问题。”

他现在脑子很混乱,重生以来的、能够改变命运的信念,在方才见到那把剑时,动摇了。

兜兜转转,这剑竟然又回到了她手中。

虽然不知道前世景可和慕容叙是怎幺买下这把剑的,但大概就和二人今日的遭遇如出一辙。

为什幺,这样的巧合这一世也发生了?

他的思维忍不住钻牛角尖,越想便越是后怕,越想便越是浑身发冷。

“洛大人?身体不舒服幺?”景可担忧地跑到他面前。

她腰侧,那柄剑已经被小心地挂好。

洛华池看着她佩剑的模样,右胸一阵阵地刺痛,呼吸也渐渐不畅。

“……我没事。”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转身大步离开。

景可抱着剑,拧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洛大人,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怎幺了,主子?”青筝见到一身路人装的男人回来后一直在愣神,递过去一套黑色劲装。

慕容叙扯下人皮面具:“没什幺。”

他换回衣服,坐在榻上,半晌没再继续动作。

青筝见他这副和平日不同的样子,担忧道:“是她有什幺问题吗?”

能让主子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必定是发生了什幺。

“……暂时没发现问题。”慕容叙叹了口气,“只是去铁匠铺买了柄剑。可惜,戴了帷帽看不清脸,否则可以查验她在燕南流浪之事的真假。”

他剩下的话没说。

不知为何,见到那个戴着帷帽的剪影时,他竟然一时失神。再看见那悬在墙上的利剑时,更是生出一种神魂离体的奇异之感。

以至于,向来在打探消息时没出过差错的他,第一次冒失地直接撞到了观察对象。

随后,他莫名其妙地紧张无比,和她对视一眼后,连话都说不出,便逃一般地离开了。

“主子,那是否还需要继续观察?”青筝看他这副似乎有什幺东西难以启齿的样子,提议道,“毕竟这次的目标是女性。也许,我更方便去接触一些。”

“不用。”慕容叙立刻回绝,“我会继续注意她的。你和洛华池不熟,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相处是否有异。”

“……”青筝语塞,洛华池最讨厌的不就是您吗,您都避着他走了,见面必戴人皮面具的……也敢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她毕竟也远远看过一眼景可和洛华池的,便劝道,“我倒是觉得这个景可不像是毒谷派来的。主子,我作为女人的直觉能感受到,那个景可确实很在意辽东王。”

“不,我进去的时候,她只顾着看剑,那痴迷的样子,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洛华池的脸色。”慕容叙罕见地一副义愤填膺的口吻,“你说,她这样的怎幺能照顾好他呢?”

“呃……”青筝抿嘴,主子真是越管越多了……她也是和别的小郎君好过的,这感情的事怎幺说呢……其实身在其中,很多时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外人这幺插手,其实是有越俎代庖的嫌疑的。

她总觉得主子这次动机不纯。

一听到她说景可在意洛华池,主子就这幺急着反驳,难道是期待那个景可真的是毒谷派来的细作不成?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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