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首都市中心，有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占地有上千坪，共五层楼的建筑物，外墙使用抿石子工法，加上类捷克风格的外型，营造出古典气氛。
建筑的门开在正中间，是对开式的黑色防弹铁门，走进去后是能上到二楼以上的楼梯。
在阶梯前的空间则摆了警卫桌，有两个人在此驻守，门铃响的时候，会隔着对讲机询问来意，再往上通报。
防弹铁门的左右，是一间面包店与一间咖啡厅，生意都很好，每天人来人往，但一般民众都不知道那黑铁门里面是什么用途。
建筑物的二楼，有间装潢简约的办公室，暗芷彤正坐在里面看稍后要面试的人员资料。
她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那叠纸看，电话突然响起，萤幕显示的名字是副帮主萧毅。
「哥，怎么了吗？」
「晚上是我建商朋友余董女儿的生日派对，妳陪我去，带妳认识一些商人，拓展妳单位的业务。」萧毅简洁明了地说。
「几点、穿什么？需要全妆吗？」
「小礼服、淡妆就好，七点到地下停车场一起出发。」
「好，你忙吧。」
萧毅交代完就挂上电话，暗芷彤叹了口气，实在很厌恶这样的生活，却又逃脱不了。
美其名是去拓展业务，其实就是发掘那些商人的喜好或性癖，推荐他们消费自家的小姐去伴游或过夜服务，她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老鸨——推着同为女人的那些落难女子下火坑。
暗芷彤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草堂主方智雄」这选项拨打出去。
「亲爱的，打给我干么呢？」痞子般的声音，从话筒流出。
芷彤忍不住翻白眼，「说过几次别这样叫我？」
「好啦！别生气，有什么事？」
「我晚上要跟二哥去生日派对，帮我安排衣服跟妆发，我七点要在公司总部地下室，跟二哥一起出发。」
「我看一下店里的班表……」方智雄边说边打开电脑的一个文件，「今天的话，妳喜欢的发妆师小莉，在『敦煌商务会馆』驻点，这里也离总部近，我帮妳跟她约五点，妳要什么颜色的小礼服？」
「红色吧！毕竟是生日派对，穿黑的不太好，也不要有亮片，低调一点的款式。」
「好，我会帮妳安排好，准时过来。」
通话结束，暗芷彤看摆在烟灰缸边缘的烟已经烧至熄灭，又点了一根。
浓白色的烟雾进入肺部，带来呛味，却也与心内的苦涩交融，形成回甘的麻痹感，稍稍减轻忧郁情绪。
铃铃铃——内线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原来是一楼的警卫打来的。
「芷彤堂主，门口有个林香婷自述和您有约。」
「放她上来吧。」
「好的。」
厚重的防弹铁门被打开来，林香婷走进这栋神秘建筑物，好奇地四处观望。
「妳要找的花堂堂主暗芷彤，在二楼的第三间办公室，桃红色的木门，别随便乱看，小心惹祸上身。」警卫大哥冷冷地说着。
林香婷被吓得赶紧往上走，不敢东张西望了。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暗芷彤看着走进来的年轻女人，有张纯真的脸，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内心无法遏止的有罪恶感。
她右手掌朝上，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坐。」
林香婷怯生生地坐下来，包包放在大腿上，手紧紧捏着。
「妳知道来我这要面谈什么样的工作吗？」芷彤认真看着对方。
「大概知道……是、是要我……去跟男人过夜吧？」
「讨论工作内容前，我想知道妳是怎么欠债的，又是怎么找到金堂的兄弟借钱的？不管过程多愚蠢，都希望妳老实讲，这会影响我对妳的信任，也影响之后替妳安排的工作。」
林香婷低下头抿唇，等了一会儿才开始讲，「遇人不淑，前男友说要创业，一直让我到处借钱，用信用卡去预借现金、汽车抵押贷款、信用贷款……各方面一直利滚利，一百多万变成三百多万了……
「后来我朋友介绍我去『亨达当铺』借款，说是可以借个几百万来整合债务，就可以专心偿还一个单位。」
暗芷彤对她点点头，那间当铺是金堂旗下经营的合法企业，常常帮人做债务整合，利息收取也在合理范围，所以很多客户会帮忙介绍。
她手上拿着金堂送来的资料翻看，「妳最后借了四百万，利息加上本金摊还，一个月要还四万，其实拼一点多打几份工也可以负担，为什么会想来我这里赚？」
「我想快一点还清，也想存一笔钱，离开这行以后自己创业。」
「那妳想要多久把四百万还清？」
「希望是三年或五年内。」
芷彤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才说道：「这样吧！设定目标三年内还清，再做一年存钱，四年后就离开这一行。」
林香婷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妳为什么感觉很希望我早点离开这行？不是有抽成的吗？底下的小姐多不是比较好？」
「这行待久了，价值观会偏差，就更离不开这个火坑……请记得妳自己的目标，努力早点实现。」
芷彤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能接受哪些工作内容，勾一勾给我。」
林香婷看着上面的选项琳琅满目，例如纯性交易、可接受肛交、可接受性虐、可接受情趣用品、可接受过夜伴游、可接受支援酒店纯陪酒等等，令她看得有些晕眩，甚至有很多选项是她从未想过会存在的，像是吃排泄物之类的，那些愿意付钱的人，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怪癖！
「真的会有女人，愿意接受底下那些选项吗？」她填写完毕，交还给暗芷彤时，忍不住询问。
芷彤语气淡淡的，「当妳欠的数字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又真的很渴望摆脱过去、浴火重生的时候，就会接受了。」
「妳的性交易价码，定价为一次两万块，能接受吗？」
「这么高啊？我以为只有几千块。」
「几千块是东南亚的价格，台湾茶基本上都是万起跳，加上妳外貌还可以，所以能开两万。」
「台湾茶是什么意思？」
暗芷彤把烟捻熄，「这一行的术语，有公司的应召女郎称作『茶』，自己接客的叫作『鱼』，『喝茶』就是来消费，『鸽子』或『条子』是指警察，妳就大概知道这些就好，之后工作妳会慢慢懂更多。」
「每次的交易，客人都是把钱给公司，公司会跟妳三七分，每个月十号领薪水，我们都是领现金的。」
「没有汇款吗？」
「没有，我们公司各个单位，很多信用破产的人，所以喜欢领现金，钱进去银行会被扣走。」
「那如果当月想多还款，该跟谁讲呢？」
「去跟金堂申请，我先介绍一下公司组织给妳听。」
芷彤拿了张组织图给她看，「我们赤雁帮以公司化管理，最上面是帮主跟副帮主，下来就是我们几个堂主。」
「草堂管的是娱乐产业，夜店、酒吧、酒店等等，也负责跟一些旅社、饭店签约，让我们能外送茶过去。」
「我这里是花堂，管的都是小姐，负责项目是外送茶、伴游妹、饭局妹等等，偶尔草堂那边的酒店有缺人，也会从我这里派人去支援，但他那边自己有经纪人和小姐，比较少需要我支援。」
林香婷点点头，「那妳就是我的主管吗？」
芷彤摇摇头，「我只负责面试，我底下还有三个副堂主，再下去有十个组长和十个副组长，妳之后的主管会是其中一个副组长。
「再来是金堂，负责会计事务、放款、公司的投资，所以妳如果想多还钱，就是每月十号去领钱时，跟放款组的讲要多还多少钱就好，金堂办公室是二楼最后面的金色门。」
「听起来金堂办公室里面会很多人，这里怎只有妳？」
「五楼有一半的空间，是我们花堂的宿舍兼办公空间，如果妳有需要住宿可以申请。」
林香婷指了指组织图，「那战堂、伦堂、安堂是干么的呢？」
「战堂是负责培育组织打手的，草堂的夜店围事都是战堂派去的，偶尔我们花堂的小姐，要去比较危险的场合，也会跟战堂申请保镳。
「伦堂负责人员招募，像是总部需要的清洁人员。他们也会去接触中辍生，还有对外的公关事务，也有征信业务。」
「至于安堂嘛……」芷彤想了想，安堂负责毒品合成制造和买卖、种植大麻等等，被鸽子抓到的刑罚，可比卖淫严重多了，怕新人说漏嘴就没讲真相，「是个刚成立的堂口，确切要做些什么内容我不清楚，只有帮主和副帮主知道。」
「要知道的大概就这些。」暗芷彤从抽屉拿出一个小吊牌，是一只展翅的赤色大雁的压克力饰品穿上绳子，「以后来上班，把这吊牌挂脖子上，门口保安透过猫眼看到，就会放妳进来，妳现在去五楼敲桃红色的门，会有人指导妳之后的事，希望妳能四年就离开。」
林香婷走出去后，芷彤打电话交代了底下的人后续的事，也把她填写的能接受事项扫描进电脑，上传至主管们通用的网路资料夹，方便带她的人安排工作。
这女人眼神很干净，讲起前男友虽有不悦，却未口出恶言，修养很好，加上有梦想，应该能很快适应这一行。
芷彤捏了捏鼻梁缓解疲惫，打了通内线电话去伦堂的秘书组要了杯美式咖啡。
又打电话去安堂，叫他们帮忙弄点安眠药，最近晚上都睡不着，影响白天的精神了。
拿到咖啡，芷彤喝了一大口后，看着桌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是她的父母与她跟弟弟，还有阿姨、姨丈、表弟一起拍的。
妈妈跟阿姨感情非常好，所以常常两家人一起出去，才能留下这张照片，如今物是人非，七个人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点起烟，在白色浓雾中想起过往——曾经幸福的一家四口，在父母车祸双亡后，被阿姨夫妻收留，本来也还算快乐，虽然姨丈不喜欢他们姊弟，但阿姨将他们视如己出。
十五岁那年阿姨癌末、姨丈生意碰上瓶颈，她被姨丈带去给人蛇集团，被迫卖身筹钱给姨丈还债与支付阿姨的医药费。
幸好某次卖身遇上了萧毅，替她赎身后带在身旁，条件就是她要在组织里最少待到三十五岁。
抽离回忆，芷彤轻轻摸摸照片上的父母跟弟弟。
当年她刚进帮派没多久，某天弟弟放学后就失踪了……萧毅派人到处找都没找到，姨丈陈政坤完全不关心这件事，一直说男孩子爱玩很正常，过几天就会回来。
她和萧毅都觉得不单纯，不得已只好跑去报警，调阅监视器后，发现是陈政坤跑去她弟弟的国中将人带走，车往山区开，之后便没了监视器画面能看。
警方逮捕陈政坤审讯多天，他才招供是因为缺钱，将人卖给人蛇集团，算算时间已经被偷渡出去了。
他不知道买家要国中男生干么，只知道能卖个八十万，比让芷彤去卖身还快，连亲生儿子都想带去卖掉。
多年过去，芷彤从未放弃过寻找弟弟，却始终音讯全无，姨丈也在入狱后莫名暴毙死去，有血缘的亲人就只剩去南部读研究所的表弟了。
将照片放回办公桌上，她起身离开办公室，该去准备弄妆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