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与乔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
她闭上眼梳理了一下明天的工作——2班的作业还没改完,PPT里有个图片还要改一下,社团室里的模型还没整理出来,下周的月考卷还要和组里的老师再商量一下……哦,还有德育主任要的16岁以下的同学名单。
领导不主动来找你,一定是事情还不够紧急。明明可以不用着急做完的,但徐与乔就是这样,不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她难受。工作三年,她也只是学会了晚一点提交。
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其实她还想问一个问题。
那个春梦挑战,什幺时候再来。
“把书翻到45页,‘城镇人口’预备起——”夏同野带读一直是4个班里最好的,口齿清晰,节奏把握得好,主要是班里多数都听她的话。
1班的这个课代表就差点意思。班里读书读得跟四重奏一样,还有人书也没拿出来,更有甚者连上课了都不知道,睡得正香。
徐与乔走下讲台,拿着书敲了敲骆池的桌子,人家不为所动。徐与乔又把书放在他脑袋上,给他拍了张照,眼神示意同桌可以给他一个肘击了。
骆池嗷地一声擡头醒来,周围早没人读书了,嘻嘻哈哈地笑。
“站起来醒醒,大高个。”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徐与乔也喜欢叫学生外号。
“笑屁,他妈的。”骆池没有看徐与乔,只是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头瞥向一边。
“嘴巴不干不净的,把书捡起来。”徐与乔啧了一声,她最烦学生讲粗话了。
心情不免由晴转阴。
骆池磨磨叽叽地弯腰捡课本,臂展很长,站起来也确实很高,估计得有185左右。头发乱糟糟的,校服也不把扣子系好。
把课本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血管是青色的。
“靠墙站”徐与乔接过自己的课本,“不想睡了就自己坐下。”
徐与乔也不知道这是对这种差生的包容,还是对他们的无所谓,总之,课堂不能长时间被打断,大多数同学学习的权力不能因为少数几名同学的幼稚而被剥夺。
是的,徐与乔认定这种学习不认真的行为是幼稚的,是一种青春期特有的放纵。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已经筋疲力尽,徐与乔又想一脚油门杀回家,又想去外面吃点好的。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岗那杵着一块硕大的身影。
“骆池,不去食堂吃饭吗?“平时他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食堂妈逼的难吃死了,谁爱吃谁,嗷——“回应他的是徐与乔的一巴掌,”你干嘛?“
“说没说过,我不喜欢听脏话。“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老师,太痛了吧。”徐与乔装作还要再打,骆池连忙擡手挡。
臭东西。
骆池没穿外套,胳膊上被徐与乔打出一道红印。
很明显,完全被迁怒。
早在徐与乔装作关心问候的时候,就当一个乖乖好学生一样普普通通地回答问题就行了,非要惹她不高兴。骆池就是一条脏兮兮的拦路虎,毛发粘在一块,尾巴烦躁不安地左右晃动,等着徐与乔去打。
“重新回答,好好说话。”这次徐与乔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腰,感受到他肌肉紧张地跳动了一下。
“骆池,不去食堂吃饭吗?”
疯女人。
“……点外卖了。”
“手机哪来的?”苍天可鉴,徐与乔一点都不好奇,这完全是作为老师的条件反射,真想抽自己两嘴巴。
“找周世杰点的。”周世杰是4班的班主任,一个秃头老男人。
“你上次偷偷带来的手机还没还给你吧,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就完了。”
抓到骆池晚自习下课还蹲在厕所上玩手机的,正是上次值周的徐与乔。要不说值周老师好使呢,还能兼具保安的功能。
“知道了,烦死了“骆池混不吝地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师你快下班吧,老师再见。”
“嗯,再见。”徐与乔满意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对,就这样。装也要给她装出来。
徐与乔最终决定还是出去下馆子吃印度菜。
先去给车加满油,奔向芒果lassi的路上,又经过学校门口。大高个骆池还站在门口,旁边是一个白发爆炸头的老奶奶。骆池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和她说话,顺手接过她提着的一大袋东西。
徐与乔挂了一个左转灯,驶入待转车道。脚踩刹车,手还搭在拨杆上。
推杆的时候,终于想起来——
花名册上骆池的那一栏,骆池父母双亡,和奶奶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