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谁人不知。
朝中出了个修道天才。
25岁达到先天境界,突破练气进入筑基。
锦衣华袍,容颜永驻。
正是雀氏九王爷,本人,雀万寒。
我从小就比同龄人更优秀更成熟,同样的,我的野心也远不止雀国这小小的国土。
我的野心是三界之巅——总有一天我要成为神,成为凌驾于世间所有生灵之上的存在!
年25岁时,我几乎没有遇到什幺瓶颈就突破了筑基,脚踩飞剑驰骋青山间。享受着世人向我投来的倾羡目光,从那一刻起,我是天赋异禀的仙人,而他们,包括皇帝,在我眼中都是凡人,都是蝼蚁。
我就这幺在仙山快活了十年,归来时我顺利结丹,一切都是那幺不可思议又理所应当,山里的老仙总说,欲成仙必先抛却对凡尘的牵挂。可我的修为就跟我的野望一样,在呼吸之间疯狂肆意生长。
那时的我可真是对苦行僧最好的打脸素材。
我曾在三生河畔凤书观内听老道士讲学,他讲了一生看破生死清心寡欲虚无缥缈的道理,最后他是看破了,我睡着了。
醒来时只见凤书弟子哭着给坐化的老道收尸,而那金色的纸钱从我眼前掠过我的眼睛,烧成灰烬。呵,这一生看淡生死,死后还不是赖这纸钱祭奠。我看他们这不是潜心修行,只是一群人躲在山里逃避现实罢了。
他们招呼我搭把手,我看他们老弱病残,说什幺天下修士最多离仙界最近的道观。放眼望去不过是靠突破筑基叼着半口气的枯瘦老翁,能和我这种注定要成神的天才比幺?
我嗤之以鼻,踏上飞剑破风而去。
我虽以结成金丹,但终究被困在这凡间,真正的仙人于凡人就像流星于夜空。本就难以观测,还往往一闪就无影无踪。
踏剑走南闯北路过雀国,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回府干脆回去看看。可踏进王府时,满目凄凉让我瞠目结舌。
留下的老管家成了老乞丐,原来在我离开的这十年里朝代更迭,雀氏被满门抄斩。
而我这个活在老百姓传说中的九王爷,在自己亲人老小数百口人上刑场时,他们哭天喊起,求神拜佛,也没能传达到我耳中,直到最后一人人头落地,我也没有出现。
那日我忘记了野心,胸口空空地坐在野草丛生的石凳上。
突然想起老道士说:成神的必经之路乃了却世俗牵挂,此步无法达成,心境无法稳固,严重可有修为倒行之危。
我吐出一口鲜血来。
忽然明白何为天上一天地下十年,又忽然明白为何我踏上飞剑准备离府时父母兄弟姐妹看我的眼神,就像诀别。
蝼蚁皇帝好大的胆子。
但他有恃无恐,他的背后有更庞大的修仙势力,我报仇无果。于是我独自躲在废弃的王府中,开始真正动起脑子,谋划部署我的复仇事业。
某天我自火光中醒来,我的王府就和我的家人一样,轻易被大火烧成灰烬。这是狗皇帝背后的势力对我的警告,或者说,谋杀。
只是他们没想到我结了金丹,不畏火焰。
在那大火中我在仇恨中觉醒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一本把我当戏子摆布的话本里。而我是那注定要失败的丑角,《将星》是我前生看过的一本小说,而我,雀万寒,是小说中的反派。
我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就如同这场大火,把我一切的美好品质都付之一炬,我在烈焰中发狂,就像火焰真的烧着我的身体一般嘶吼。
他们以为我死了。
不,我只是疯了。
我雀万寒不仅被抄了家,叛个国还要遭世人唾骂。一夜之间我就从天才沦落为潜逃的贼子,大张旗鼓地张贴在京城各个角落。
说我是骗子不是修炼天才,只是犯了叛国罪的罪臣,到处张贴我的通缉令。
——
钱州城外的小村驿站,我看着告示板。
“真丑。”
“对噻、这九王爷咋生得这副模样!这幺有个性的长相,在大街上岂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说是吧这位爷。”
那农夫转头看向我,我也看着他。
“哟,小公子。面生啊,第一次来钱州吧?”他黝黑的脸上露出参差不齐的白牙,复又面向告示板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公子,你去过京城没?别看我这副样子,20年前在京城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人称铜钱葛。这通缉令都贴了20年了,皇帝都换了两次,这通缉令倒是常贴常新呐?你说这…三代前的人了活到现在都得60岁了吧?我见着都得喊声爷。”
我寻思着,你刚才确实已经喊过了。
自从步入元婴以来,我对世俗的看法又变了些。总感觉,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旧帝最终被我杀死,我隐姓埋名帮助新帝势力,可那新帝又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想要除掉我。如此循环,我又推翻一个王朝,扶正了一个,这次遭新帝暗算,毁了我的膝盖骨。让我不得不坐轮椅度日。
这些全都和原文一模一样。
我一次都没能逃开剧情的控制。
我摇着轮椅往城中去,农夫热情地追上我,“小公子,你来钱州可是要寻人啊?这里我最熟,你不如直接问我?”
“不是寻人,我是云竹书院新来的教书先生。”我朝他笑了笑。
钱州位于京城以南,是个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的水乡城市,我摇着轮椅进入云竹书院的大门,一股书香气扑面而来。路过的学子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千雪先生?您是千雪先生吗?”
山长大老远看见我,热情地走到我身边拜会,我垂眸朝他做了一礼。
“正巧我们书院又来了几个新的学生,教书先生人手不够,您来得正巧。”山长捋着胡子,像一只老山羊。在他的身后零零散散站着几个青涩少年,他们正好奇地左顾右盼,显然也是刚到这不久。
只消一眼,我看见人群中有一干净小少年,漆黑长发扎成马尾,额上碎发杂乱地翘起,像是刚睡醒,穿着松绿色学服。不过十二三的年纪,稚嫩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蓝色瞳眸一眨不眨盯着我的脸。
我心中有戾气闪过,有如雷电在我的胸口炸开了花,但我面上不透露分毫。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少年眸子一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
面对终将毁掉我的一切,将我剜心剔骨的主角。这幺多年,我无论是好是坏,都跟着剧情走。越是印证剧情的绝对性,这个少年就越像一块死亡的阴影对我如影随形。
我一想到他的存在,就会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我的野心终将成为泡影。
可又是那幺难以放弃。
于是我顶替真正的千雪先生,来到这云竹书院,原文中对千雪先生的着墨并不多,更多讲述的是主角与子宁公主在云竹书院同学,青梅竹马的回忆桥段。
“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先生!”
“请说。”
“你讲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那你想听什幺?”
“给我讲讲江湖、和修道呗!”
我从书卷中擡眸,看向那学生中最调皮的孩子,其他学生都在潜心学习,就只有他…以及小主角擡着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对上小主角的视线,后者又赶忙低下头,这样的来回短短半天已经发生十数次。
我的内心深处又燃起暴戾的火焰来,他在我眼里就是此生的死敌,命中注定要杀掉我的仇人,为什幺要盯着我看?难道他尚且小小的身体里已经有杀意在酝酿了幺?
我不由得冷笑出声,垂眸继续念书文。
脑中却不断筹划着,怎幺将陆星灿扼杀在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