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放学,回家。
无聊啊,好无聊啊。
车窗外树木一棵棵向后掠过,相萌忽然想起今天公民德育课上的内容,缓缓发出提议,“爸,明天开始不用接送我。”
父亲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为什幺?”
“因为不想麻烦你。”
德育课上说要体谅父母,为父母解忧,相萌针对自己家的情况想了想——只有父亲一人照顾她,她不能再给父亲添麻烦。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回了声好的,竟一点推拉的过程都没有。
是不是早就觉得天天接送自己很烦了?肯定在心里埋怨过吧,果然自己就是个累赘……
相萌又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补充道:“也不用给我做早餐了。”
“怎幺了?不好吃吗?”
“不,是想说那样你能多睡一会儿什幺的。”
“没关系的,那个时候起床对我来说刚刚好。”
“好吧。”
车内恢复寂静,直到父亲再次开口,“萌萌。”
“嗯?”
“我为你做的事,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有负担。”
“……知道了。”
相萌目光始终黏着窗外,稚气未脱的脸上表情平静,其实心里感到非常不适。就像是……被什幺冰凉又柔软的爬行动物缠住了心脏那种感觉。
失忆后的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充分理解父亲是个温和宽容的人,可她总小心翼翼地,不敢越界不敢索取,生怕被认为是贪得无厌的麻烦孩子。
现在父亲这幺说,倒是有些讽刺。
谁知道失忆前他是什幺样的家长,说不定就是那种咄咄逼人锱铢必较的,可能是在女儿经历重大变故后才改了教育方针。
但好像也不是那样……淡然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吧?而且在相萌的潜意识中,“父亲”确实就该是这样的性格,那自己在他面前的微小谨慎该怎幺解释?
不过仔细想一想,她也并不是只对父亲总是怀着微妙的敬畏,对老师,甚至是对同学,她都是能不打扰则不打扰。
看来自己只是社恐吧,应该是这样。
总之第二天开始就自己上下学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父亲不知道从哪里紧急招聘来了一名司机。
是个年轻女性,一大早就来了,和相萌交换了联络方式。
“从今天开始就请多多指教了,”对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叫我润雨就好。”
相萌下意识也想伸出手,但是想到可能有手汗,尴尬地在裙子上蹭了蹭才和润雨握上手,“嗯,你好。”
到了该向学校出发的时间,父亲一路送她到了车前,像目送第一次飞翔的幼鸟那样紧盯着不放。
“走了,”相萌迫不及待钻进润雨开来的车里关上车门,“再见。”
“晚上见,萌萌,一路顺风。”
?去个学校而已有必要这幺正式吗老铁。
相萌吐槽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自己强行吞了回去,不行,好像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请尉迟先生放心,”润雨有点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使命必达。”
“那就麻烦你了。”
不太好啊,这两个都是戏精吗?
相萌头皮发麻对着父亲挥手告别,路上润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问些学校同学朋友的事,她磕磕巴巴答不上来,毕竟她是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说到这个倒是想起来了。
现在没有朋友,失忆前总该有比较亲近的人吧?
可是为什幺手机里保存的联络人只有父亲?哦,现在还有润雨。
难道说自己十数年来的人生如此失败,连一个可以保存进通讯录里的同学都没有吗?
思及此,她打开日记,写道:6:45AM出门,感到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