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波尔多,一座被葡萄园包围的小镇,在春季夜雨里散发出湿润的葡萄香与泥土气息。
小巷深处,一家老式咖啡馆挂着微弱的灯光。铁制门牌上刻着「L’éclipse」——日蚀。
咖啡香与爵士乐若有似无地渗出玻璃窗,混合著灰蓝色的雨雾与晚风。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街角,静静凝视。
米色长风衣湿了下摆,黑靴没入积水。苍白修长的手垂在身侧,
一如五十年前最后一次放下剑柄时那样。
艾利欧.雷蒙.德‧卡斯提亚(Elio Raymond de Castille),
是中世纪欧洲最古老的吸血鬼王族唯一的后裔,
千年以来从未真正死亡。五十年前,他为保护血族与人类间脆弱的和平,
身负重创,把自己封印于地下石棺,只为修复那几近崩解的身体。
当他苏醒,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她。
那个在他长久生命中反复出现的灵魂,那个不愿选择永生却每一次轮回都会爱上他的女人,
她这一世的名字是:芙蕾雅·卢森(Freya Lucenne)。
艾利欧花了三天时间追踪灵魂的共鸣波动,从尼斯到伦敦,最后落脚在波尔多。
艾利欧找到她时,芙蕾雅正坐在这家咖啡馆窗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与牛仔长裙,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肩与颈间,像是他永远无法碰触的光。
她变了。
她的气质不再像前几世那般温柔依赖。她更独立、冷静,说话的语气带着距离感。
她在笑,却不再为他。她的灵魂未曾苏醒,或尚未苏醒,艾利欧不确定。
而今夜,命运终于给了艾利欧「靠近」的机会。
咖啡馆打烊时,雨倾盆而下。艾利欧站在对面街角,目送芙蕾雅一手撑着一支旧雨伞,
一手提着袋子走出店门。伞破了一角,雨水从她肩头滑落。
芙蕾雅站在原地,看着手机,似乎在等待谁来接她。
电话无法不通,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艾利欧走向她,脚步几乎没有声音。
当芙蕾雅擡头时,他已将自己的黑伞举过她的头顶。
「小姐,这伞似乎比较坚固些。」他的声音低沉如低鸣的大提琴,带着天鹅绒般的优雅。
芙蕾雅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
金色的虹膜被街灯映得温暖,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与熟悉。
仿佛她曾经无数次,在某个模糊的梦里看过这双眼。
「你是……?」芙蕾雅低声问。
艾利欧露出微笑,谦和地低头:「只是个路过的绅士,碰巧有把伞。」
艾利欧没有报上名字,只静静看着芙蕾雅,像在等待她记起什么。
芙蕾雅却只是略微迟疑后,礼貌地点头:「谢谢,我在等人来接我。」
艾利欧点了点头,将伞轻轻递给她:「那么,祝妳有个不被淋湿的夜晚。」
当芙蕾雅接过伞时,他们指尖短暂碰触。芙蕾雅忽然打了个寒颤,
像是触碰到什么过于冰凉的东西。
艾利欧转身离去,背影隐没在雨雾中。
芙蕾雅低头看着伞柄,指尖无意识摩擦那块银饰,上面隐隐刻着一个古老的花体字母:「E」
芙蕾雅擡头望向艾利欧离去的方向,忽然一阵恍惚。
像是某个深夜、某个梦里,她曾经无数次撑着这把伞,在他怀里依偎过……
艾利欧站在街尾的小巷阴影里,望着芙蕾雅被伞包裹的身影。
他的喉咙泛着微痛,胸腔仿佛压抑着无尽的血热与遗憾。
艾利欧知道自己不能急……
芙蕾雅还没想起来,她还不是「她」。
但艾利欧沉睡了五十年,错过了她这一世的成长,甚至差点错过她的整个人生。
现在,他再次找到她了。
隔日黄昏,波尔多的天空染上柔和的橘红色。晚风吹拂着老旧石砖街道,散发着葡萄与木质香。
芙蕾雅坐在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昨晚那把伞。
伞柄的银饰冰冷,刻痕繁复,像某种中世纪纹章。
芙蕾雅试图在脑中搜寻这个图样的来历,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脑海里,却总浮现那个男人的脸。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呼唤过她千百次;他的眼睛,带着无法言说的熟悉悲伤,像在等待她回应什么。
芙蕾雅不认识他。但那个男人给芙蕾雅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晚之后,他消失了,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再出现。
就像雨夜是一场幻觉,唯有那把伞提醒她,一切是真实的。
芙蕾雅决定不去想。或许只是生活太无聊,她才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多余的想像。
但命运从不轻易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