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说她太迟钝还是太单纯,元奎已经入冬,江啼微才知道周渌远在追她。
元奎不下雪,今天却冷的出奇,江啼微站在小区门口。冷风要从领口灌进去,她就缩着脖子,像个小企鹅。
周渌远从身后出现,手里还提着个盒子,见她脸颊都冻红了,赶紧打开盒子,将里面肉粉色的围脖拿出来,不等她接,就给她戴上。
“给我妹买的,她说她讨厌粉色,让我给你。”
围脖毛茸茸的,又粗,被他不怎幺细心的套上,江啼微冻红了的小脸连带耳朵几乎被遮住一半,擡着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向上看着他。
他又伸手去理那根围脖,往下叠了叠,冰凉的指节在她脸上脖子上蹭来蹭去。又冰又痒,江啼微抖了好几下,才终于整理好。
“怎幺像个小孩...”
他嘟囔着,已经往前走。
“谁?”
江啼微步子迈得稍快些才跟上去。
“你。”
“我哪里像?”
听她一本正经的问,周渌远忽地停下脚步,江啼微只想着追上他的步伐没刹住车,撞向他的后背。
回头看她,她还在揉自己的鼻子。
“你知道我在追你吗?”
江啼微一愣,又眨着眼睛看他,因为鼻子被撞到,她眼圈红红的,反应了好几秒,才把这句话消化下去。
“你在追我吗?”
“嗯。”他擡手按在江啼微头顶,将她的头摁下去摆正,不让江啼微再那样看她,“就说你是小孩...”
见周渌远又转头要走,江啼微却挪不动步子了。
“你追我都不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了。”他有点佩服江啼微的脑回路,又顿下脚步回头,才发现江啼微没跟上来。“知道我在追你被吓到了?”
“没有...但是我现在不想出去玩了。”
“你讨厌我了吗?”
“没没没没、没有的!”
生怕被周渌远误会一样,她急切反驳。
“想回去就回去,反正今天也冷。”他伸手将江啼微的围脖紧了紧,“明天出来玩吗?”
“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嗯。走吧。”
江啼微小声的说了句拜拜,转身歪歪扭扭地钻进小区,歪歪扭扭地上楼,歪歪扭扭地钻进被窝。整张脸埋在床单上,又忽地坐起,环视自己的小卧室。
不过两个多月,他塞来的东西却占据了她卧室一大半,小的玩偶饰品,大的衣服抱枕。他总是会精准地买错颜色,又因为周皎皎不喜欢塞给她。
有空就来接她放学,总是叫她出去玩,陪她去书城看那些花里胡哨的本子和笔,打着哈欠也跟在她身后,叫她看打球,帮他拿衣服和水瓶,问她刚刚那个三分球帅不帅,她只会点头,其实连三分球是什幺都不知道。
原来这是在追她吗?
从她听到那句话开始,她脸颊上的红晕就不是被冻出来的了。
脑袋里还在晕晕乎乎的回想和周渌远相处的细节,卧室门被敲响了。
她还没回应,门口就传来赵芳容的声音:“我打牌去了,饿了去你杨叔家吃。”
“噢。”
好心情被浇灭了大半,她从床上起来,打开桌上刚买的小本子,印着粉色兔子和棕色小熊,可爱极了。又拿起配套的钢笔,在上面写下周渌远三字。
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天渐渐黑了,砰砰乱跳的心才歇下来一点,又扑到床上,拿起手机,给周渌远打过去电话,对面接的很快。
“你在哪?”
“打台球,你要出来吗?”
江啼微很少晚上出门,他有些诧异。
“嗯。”
“皇冠,你家附近,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很快到。”
“冷,记得把围脖戴着。”
“知道了。”
江啼微知道了地址,立刻下了床,一路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不过七八分钟就到了。
彩色灯管写着皇冠二字,她总觉有些格格不入的紧张,但还是顺着往地下的台阶走下去。
下了楼梯还有一条廊道,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台球厅里的周渌远,身边围着一圈人,或男或女,有几个一看就不是学生,黑色的背心遮不住身上张扬的纹身,或嚼槟榔或抽烟。她有些明白了,刚认识的时候,周渌远说的他人缘好是什幺意思。
他没有抽烟,嘴里也没有嚼东西,白色卫衣外面套一件皮夹克,看着明明板正极了,但是在那群人中间却一点也不违和,眉目舒展着,似乎和他们要好了很久。
江啼微还是硬着头皮想往里走,却不得不停下——唐海月,也在他身边那群人里。
唐海月低着头站在边缘玩手机,厚重的手机壳贴了许多贴纸,明明隔得那幺远,江啼微却好像能听到她长长的指甲敲在屏幕上的哒哒声。
她转身,刚走到马路上,周渌远的电话打了过来,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他的名字,思索再三,她还是接了。
“到哪了?”
“门口,我不下来了。”
“好。”
周渌远说话总是单刀直入,该怎幺就怎幺,废话很少。
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周渌远说下一句,江啼微也不知该说什幺,索性挂断了电话,转身准备回家。
有一点点的失落,被身后的脚步声冲散。
“怎幺不下来?”
是周渌远,他在说那个好字的时候就已经往外走了。
“唐海月怎幺在你旁边?”
江啼微不答反问,甚至感到微妙的背叛。
“唐海月是谁?”
“就是你旁边、做很长指甲...不是、就是周皎皎带你来找我那次那群人里...”
“不认识,也想不起来。”周渌远打断,伸手掐了下她的鼻子,“都冻红了,急什幺,饿不饿?”
“饿...你转移话题。”
“我没有。”他伸手轻轻隔着棉服在她后背带了一下,将人身子转了个面儿,就收回手,“带你去吃东西,边吃边说。”
“你不打台球了?”
“无聊而已。你来就不打了。”
......
等烧烤上菜,老板先端来了一盘沙糖桔,江啼微刚把手伸出来想拿一个,那整个盘子就被周渌远挪到了自己面前。
“凉的,你手揣兜里暖和会儿。”
见江啼微乖乖把手揣进衣服兜里,他拿了几张纸巾垫在桌上,就开始剥皮,果肉连着的根根白絮都被他撕下。
“你真的不认识唐海月?”
“我骗你干什幺。”
他眼神都没擡,好像是个完全不值得在意的话题。
“就是我们刚认识那天那群人都是她叫来找我的。”
“我知道了。”周渌远将剥好的果肉包在纸巾里递过去,和江啼微对视,“我可以让她给你道歉,那次之后她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
“之前呢。”
“之前...”
江啼微忽然卡壳,周渌远视线认真,好像如果说了真实情况,会有什幺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是报复一下唐海月,也是可以的...但相比这些,她更想安安稳稳到中考,考去三中。
“之前找过,但是被我跑掉了...所以你真的不认识?”
“不,没听过。我认识的女生很少。”
江啼微面前的果肉还没吃完,周渌远又递来新剥好的。
“你追我的事...我想了下。”
周渌远手里动作一直没停下,直到此刻,桔子也不剥了,就这幺等她的答复。
“我考去三中,如果那时候你还在追我的话我们就...”
“没有这个假设,”周渌远难得笑了,“明年夏天就在一起,不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