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男孩才低声开口:
「老师……」
「朗风,不要再叫我老师了,叫我芊蔓吧⋯⋯」声音破碎又温柔。
男孩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沙哑:
「芊蔓⋯⋯」
老师闭上眼,缓缓点头。
「再留在这里……」
男孩低声说,「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找到我们。」
老师的手指收紧,像是想把他整个人捏进掌心里。
「我知道……」她轻声回应,「我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贴在一起,身体还紧密结合著,却已经开始思考逃亡的现实。
男孩轻轻退了出来,精液顺着老师的大腿滑落,在破旧的木桌上留下一条湿润的痕迹。
他用外套盖住她,小心地抱起她赤裸颤抖的身体。
「先离开这里,」男孩低声说,「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安排我们暂时藏起来。」
老师埋在他怀里,虚弱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纪洛还坐在角落,兴奋地翻着平板,不时重播刚拍下来的片段,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
「干,这次真的赚到了。」他一边笑一边喃喃,「自然到不像演的……订制会员看到这段,肯定疯掉。」
艾伦坐在主位,神情淡漠,指尖轻敲着桌面。
纪洛还想再说点什么,艾伦开口了。
「纪洛。」艾伦的声音低而平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该走了。」
纪洛一愣,转头看他。
「今天剩下的事,」艾伦轻描淡写地说,「我自己收尾。」
纪洛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真正违逆艾伦。
他收起平板,起身,拍了拍朗风和芊蔓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
「表现不错啊,小情侣。记得花钱别太高调啊。」
然后他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离开,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房间立刻安静下来。空气里只剩下微弱的灯光、潮湿的墙壁味。
朗风和芊蔓并肩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残留着拍摄后未散的紧张感。
艾伦坐在他们对面,手指轻敲桌面,动作悠闲,眼神却冷静得像野兽。
桌上摆着一个小牛皮袋,鼓鼓的,重量真实。
艾伦把袋子推了过去。
「答应你们的酬劳,美金现钞,全部在这里。」
朗风伸手接过,手指紧了紧,但很快又故作镇定地收回表情。
芊蔓低头看着桌面,指尖轻轻捏着衣角。
艾伦微微一笑,声音懒洋洋的:
「打算怎么花这笔钱?」
朗风干笑了一声。
「就……留着用吧。」
艾伦歪着头,看着他们。
「是吗?」
沉默几秒,朗风擡头,眼神带着警戒:
「不然呢?」
艾伦轻轻笑了,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
「朗风,」他语气轻柔得像在聊天,「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能从香港消失了吗?」
朗风全身绷紧,芊蔓侧头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艾伦靠近一点,声音仍然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锐利:
「你是政府要找的人,朗风。」
朗风脸色一变,猛然握紧拳头。
「你……你要把我们交给公安?」
朗风压低声音,咬牙问。
艾伦挑挑眉,慢悠悠地靠回椅背:
「如果我要交,现在你们已经被带走了。」
朗风咬牙,胸口剧烈起伏。芊蔓急忙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冷静。
艾伦低笑了一声。
「想从香港逃出去,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现在每一个口岸、每一个边界,都有人在看,尤其像你这种有底的人。」
朗风咬着牙不说话。
艾伦收敛笑意,声音变得认真:
「但……我有更安全的方法。」
朗风皱眉,冷冷问:
「什么方法?」
艾伦微微一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丝锐利。
「如果你们想听,」
「就留在这里。」
他没有多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包厢里的空气沉得快要凝固。朗风和芊蔓紧紧依偎在一起,警惕又微微慌张地看着艾伦。朗风沉默了几秒,忽然咬牙开口:
「我有自己的朋友……」
「我可以联络他们,让他们帮忙……我们不一定要走你的线。」
艾伦挑眉,像是在看着一个还没从梦里醒来的小孩。
他轻轻地笑了,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残酷:
「朋友?」
他靠近桌面,语气轻描淡写,每一个字却像冰冷的刀子:
「在这种时候,还敢联络你的朋友,你是真的信他们,还是想把自己送到公安面前?」
朗风脸色一变,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艾伦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刀:
「你以为他们还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现在香港多少人,是在公安的名单上过了一手、然后转头就成了饵?」
他语气轻柔,但压迫感强得让人喘不过气。
「朗风,」
「在这个城市里,真正还能信的,只有自己。」
包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朗风剧烈起伏的胸口声,和芊蔓死死抓住他衣袖的颤抖。
朗风咬紧牙关,终于垂下眼,默认了现实。
艾伦慢慢靠回椅背,轻笑一声:
「现在,想清楚了?」
艾伦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不紧不慢:
「你们可以走西贡。」
朗风皱眉。
「那边有条旧码头线,夜间没什么巡逻,可以安排小船载你们出去。」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
「但只能送到外海。」
「金门外海,有黑港,换大船,从那里再偷渡进台湾。」
芊蔓紧张地抓住朗风的手。
「……这样真的能成功吗?」朗风低声问。
艾伦挑眉,懒懒地笑:
「不保证百分之百。」
「但比你们自己瞎闯活下来的机率高很多。」
朗风咬牙。
艾伦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不过——」
「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朗风警惕地擡头,芊蔓更是紧张得几乎抓破朗风的衣袖。
艾伦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封袋,放在桌面上。
「带这个东西到台湾。」
「到那边后,有人会来取。」
朗风看着那个小包,眉头皱得更紧。
「里面是什么?」他低声问。
艾伦笑了,笑容淡淡的,让人无法捉摸:
「你们不需要知道。」
「也不需要打开。」
「只要——安全带到,安全交给对的人。」
芊蔓低声问:
「如果被发现呢……?」
艾伦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
「那就当成自己的东西,自己想办法。」
朗风咬着牙,沉默了很久。
艾伦靠近一点,语气低沉却不容拒绝:
「这是你们过这条线的通行证。」
「带着它,我能保你们上船,能有人接应,能有人帮你们洗白身份。」
「不带,或者出了差错——」
他轻轻一笑,声音温柔却冰冷:
「那就自求多福吧。」
桌上那个小小的黑色封袋,在昏黄灯光下,像一颗微小却致命的炸弹。
朗风紧紧抱着芊蔓,咬着牙,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带。」
艾伦微微一笑。满意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
交易,成立。
*
破门声划破死寂,门锁应声碎裂,十几名黑衣特警涌入破旧的公寓。
夜色被照明灯切成一格格锋利的碎片,脚步声在墙壁间折射成紧张的回音。
客厅凌乱昏暗,地上散落着撕裂的衣物和碎纸,空气里混杂着泥泞与潮气。
领队扫视一圈,迅速挥手,队员们分头推开门、翻查每个房间。
短暂的骚动后,无线电里传来简短的回报声。
「清空,目标未在现场。」
领队皱眉,走向桌边。
他拾起一片被丢弃的手机SIM卡,又瞥见墙角湿润泥土上清晰的鞋印。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眼神冰冷。
目标明显已经察觉动静,提前逃离。
他毫不迟疑地按下无线电,声音压得低沉:
「目标人物失联,启动紧急搜索模式。彻查近一个月接触名单,尤其是黑市交易线。重点围堵西贡沿海区域。」
命令迅速扩散,特警部队像放出的网,朝夜色深处蔓延而去。
城市尚未苏醒,但杀机已经在黑暗中悄悄展开。
朗风紧紧拉着芊蔓的手,在黑市联络人的带领下快步穿越废弃村落。
脚下的泥地湿滑,他们几乎是半奔跑着前进,气息被夜色压得断断续续。
浓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四周只剩下湿冷的海风,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低雷。
领路人回头低声催促,「快点,特警已经出动了,这边也不安全了。」
朗风背着小包,心跳像擂鼓一样狂乱。
那只包里,压着艾伦交给他们的小黑袋子,还有仅剩的希望。
他们赶到码头,破旧的小渔船静静停在泥滩上,船身斑驳,像一只受伤的老兽。
没时间犹豫,朗风与芊蔓跳上船,匆匆藏进预先改装过的渔仓底层。
船主哑着嗓子咒骂一声,迅速启动微弱的引擎,小船开始朝黑暗的海面滑行。
正当船只脱离码头的瞬间,远处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黑色装甲车飞快停靠在码头边。
几束强烈的探照灯划破夜空,扫射着湿漉漉的海面。
船主低声咒骂,手忙脚乱地熄掉引擎。
小船在黑色的海面上漂浮,暴露在苍白的光束下。
巡逻艇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一阵冷酷无情的扩音器广播划破海浪。
「前方小船,停船检查!」
朗风死死压着芊蔓,把她藏进自己怀里,两人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船主咬牙准备弃船,眼神里满是绝望。
就在这紧要关头,无线电频道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干扰杂音。
几秒后,一个模糊而强硬的指令插了进来:
「全队紧急撤回,接到上级命令!」
巡逻艇探照灯顿了顿,然后迅速熄灭。
船身转向,动力全开,朝相反方向疾驶而去。
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船在海面上漂浮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安全,船主才重启引擎,低声咒骂着继续前行。
朗风紧紧搂着芊蔓,心跳像鼓槌击打在耳膜上。
「差一点……」
他在芊蔓耳边颤抖着低语。
芊蔓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远方,海面无边无际。
身后,香港的灯火已经隐没在厚重的黑暗中。
他们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但至少,在这一夜,他们活了下来。
萤幕的蓝光映在破败的墙面上,微微闪烁着,像溺水前最后一点微光。
百叶窗摇摇欲坠,夜风吹过的声音在空荡的楼层里盘旋,嘶嘶作响。
艾伦坐在一张老旧破烂的皮椅上,笔电摊开在膝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
动作安静而有节奏,像是雕刻师精准切削冰层,每一次敲击都直指核心。
萤幕上,一个个加密频道迅速打开又破解,系统防火墙像湿纸一样被撕裂。
特警内部无线通讯网络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眼前,裸露着命令流程与警戒动态。
艾伦没有多余动作,他只安静地滑动指尖,植入一行行细密的指令码。
资料流被重定向,指令传输通道被悄然改写。
几分钟后,他在特警主控台的无线频道上打入一条新命令。
萤幕上闪烁着确认讯息,他无声地敲下了最后一键。
【全队撤回,接到上级指令。】
输入完成的那一刻,艾伦松开了手指,整个人向椅背轻轻靠去。
椅子发出一声细小、金属疲惫的呻吟声,在静谧夜里几乎听不见。
他半阖着眼,看着萤幕上流动的指令资料流,眼神没有太多情绪,
就像一个刚完成例行程序的技术员,或者说,一个刚刚下完一局棋的操纵者。
远处微弱的无线电回音顺着窃听器飘进耳里:
「全队撤回,紧急调动。」
讯息被顺利植入,整条海域上的巡逻行动被撤回了。
艾伦收起笔电,盖上金属壳时动作轻得像关上一本旧书。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指无声地敲了敲桌面,指节轻轻震动着冰冷木面。
他低头,像是思索,又像是对谁轻声说话。
语气轻得快要被夜风卷走,却清晰无比。
「我就帮你们到这了。」
像是把两个原本该沉下去的灵魂,短暂地推回了浮面。
他站起身,披上风衣,转身离开破旧的顶楼。
风将门轻轻带上,留下一室冰凉夜气,和一台黑掉萤幕的笔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