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不力4-谢日尧

“日尧大人,主人有请”。在房门口跪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寸土的声音。谢日尧站起身,看了眼身旁还在垂眸跪着的谢木东,又听寸土对着自己身后的常不惑说“常大人请稍等”,便转身带着自己往书房门的方向去。

比谢木东跪的时间短,赢!

比谢木东更早见主上,爽赢!

让常不惑留外面,单独见自己,主上给自己留面子,赢麻了!

停在书房门前,寸土在门边通传,“主人,日尧大人求见”,便听屋内传来主上的声音,“进”。

谢听雨的寝殿和书房是分开的,两个屋子之间也没有廊亭做连接,像离得近但不相干的两处居所。书房有东西北三处隔断,一进门中间是大堂,西侧桌案,东侧会客,北侧则供司长休息。和普通的会客大堂不同的是,司长的书房大堂内只有一个主位,其余就只有灯具书架装饰等。

谢日尧进门的时候,谢听雨没有如往日般在桌案前批改文书,而是正倚坐在大堂的主位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撑着头,姿态闲适地看书。一旁还立了个院役,手里端着茶。

原来不是单独见自己。

谢听雨听到开门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书卷,侧头看向一进门就跪地行礼的自家堂主,笑了笑,把书放在一边,坐起身。

“日尧来了。”

谢日尧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作,往前小心翼翼地膝行几步,一边偷瞄主上的神色。看主上始终嘴角挂着笑地盯着自己不作声,心里七上八下,还是一直膝行到主座前,轻轻拽了拽眼前垂落的衣摆,擡眼看了看谢听雨,又低下头,小声说:“主上...主上怎幺唤属下日尧...”

他听到主位上传来一声轻浅的笑,几乎是一声气音,让谢日尧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为什幺?”谢听雨重复,嘴角还挂着笑,身体往前倾了倾,看到谢日尧垂眸,眼睫微微颤抖。

“因为我很生气,”谢听雨说,“也很失望,堂主大人。”

*****

民间传言,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水约寒暑之水。不周有精怪安抚司,有神九人,其首名曰听雨,化为八神,各司其职,处司内隅以掌妖兽精怪之长短。

据说,这精怪安抚司处处是吃人的妖怪,其中点刀堂更是魑魅魍魉,堂内粟广皆是业火,里面的妖怪日夜承受焚烧之苦,而这堂主鬼面罗刹,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因如婴儿,听者皆目眦欲裂。也有传言,堂主谢日尧正如其日尧之名,可司掌日月之长短,身披霞光,头负五彩羽毛,精怪野兽见其皆俯首,所谓日尧,便是撼日尧月。

很帅,是真的就好了。谢日尧本人如此评价道。

与被妖魔化的民间传言不同,谢日尧的名字来源很简单,甚至都没有什幺典故也不来源于什幺诗词,就是把“晓”给拆成两个字,再按了谢姓而已。

而这“晓”字何来,便是司长谢听雨所赐。

谢日尧永远记得主上赐名那天,是一个冬日的晚上,彼时自己还只是主上身边的跟屁虫,身子单薄扛不起任何攻击,肩膀孱弱担不起任何责任,即使已经修炼百年依旧胆子如针眼大,偏偏好斗爱玩,总缠着主上要一起出山。

那个雪夜,他在空中拼了命地狂奔,踏风而行,身上是主上的血,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染红。主上的身体烫得吓人,呼吸微弱,整个人都埋在虎毛里。

那是个难得能看得见月亮的夜晚,夜空寒凉,冷冽的风在脸边呼啸而过,掠地泪痕泛着凉意。主上在他的背上,手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几乎只能发得出气音。

”别哭了,小老虎。主人给你赐字,月晓,好吗?”

“好不好,月晓。”

“别哭,月晓,别哭。”

“我很失望,堂主大人”。

谢听雨看着眼前骤然睁大双眼,颤抖着擡头看她的小老虎,嘴角笑意渐消,只有一双浅色的眼眸里始终如一地冷意岑然。

谢日尧瞳孔都因心神惧颤不停震动,眼里迅速积累起一层泪意。嘴巴张合一下,徒劳地唤出一声颤抖的“主上”,手指悄悄将眼前人的衣摆捏得更紧,身体惶恐不安地想要靠近谢听雨。却只听主位上传来渗着冷意的一声

“松手。”

谢日尧身子猛地颤抖起来,嘴唇抿得发白,眉尾压得很低,眼眶一圈全红了,眼角的泪要落不落,手却没松开一点。反而将另一只手悄摸搭上谢听雨的腿,虚虚攀着谢听雨接近膝盖的位置,擡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看她,似是想撒娇。

“主...主上...属下不...”

“不松?”谢听雨冷眼瞟了虚搭在自己腿上的手一眼,抽腿作势便要踹,吓得谢日尧赶紧松手抽回,缩着脖子半闭着眼,也不敢躲。

谢听雨把腿收回,冲着前面两步远的空地擡擡下巴,“跪好”。

小老虎半睁开眼,看了眼主上冷若冰霜的脸色,不敢再有什幺放肆,膝行着后退,规规矩矩地端正跪在主位前。

“认得他吗。”谢听雨看他跪好了,示意身边站着的人擡头露脸。

陈玉僵硬着擡起脸,眼眸垂着不敢乱看,按规矩喊了声“堂主大人“。

谢日尧这才看向从刚才开始存在感几乎为零的那个院役。他皱了皱眉,这面孔看着有点眼熟,但自己平日里在堂内来往频繁,堂役院役几乎都见过。但这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玉,虽然穿着点刀堂的制服,自己却没在记忆里对上号。而且,谢日尧瞟了眼陈玉的身侧,没有佩刀。

这是犯了什幺天条了,连佩刀都给摘了,谢日尧心里嘀咕。

“回主上的话...有些眼熟。”

“眼熟?”,谢听雨笑了一声,把座边站着的人腰间牌证扯了下来,扔到谢日尧眼前。

“堂主大人记性不好,那便好好看看,”谢听雨站起身,冷眼看着谢日尧捡起牌证。

谢日尧读了上面刻的字,霎时瞪大双眼。

“点刀堂花明楼,你的属下”。

花明楼?谢日尧眼中闪过一片茫然,司内哪有什幺花明楼...不对。

谢日尧看着上面刻的六个字,他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陈玉,分明是前不久刚查的怡红院被卖的猫妖!可是...可是那批被救出来的小妖不早被送走了?

他想起数月前救助出来的怡红院小妖,却惶然地发现确实想不起来自己有去查看过后续事宜。最近年关将至,大小案件频发,另一位堂主正好又被派出山,他虽身为堂主,但平日里多执掌任务武力,不擅筹谋,更不怎幺负责救助安排。彼时怡红院的文书呈上来时,他正要赶去镇压一城河妖,只对文书中的小妖数量进行核对便挥手放过,未曾...查看实情,更未曾注意究竟有几只妖被送回山林。

霎时间,谢日尧脑中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那猫妖理应有佩刀却空无一物的身侧;朱然对小妖鬼们轻佻的姿态;朱然从几月前开始频频上报在外过夜;明明以前总偷懒,最近仓红院却频出任务,大多...大多还是,谢日尧脸色惨白,还是青楼的任务。

没有什幺花明楼,是朱然假借安抚司的名义用来哄骗救出来的小妖怪,暗渡陈仓,来侍奉自己的。

谢日尧看到眼前的牌证无风自动,轻微颤抖,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手在抖。他不敢看主上的脸色,不能理解朱然这自寻死路的色胆,不敢相信这幺大的纰漏会出在自己手底下,更不敢想主上对他到底有多少失望。

谢听雨面色沉沉地站着,屋内没人敢出声,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屋内蔓延。她看着面前脸白得跟纸一样的月晓,心里各种情绪纷纷扰扰,对朱然的余怒、对这事的后怕,为自己的失职、为月晓的大意。

废物老虎,谢听雨在心里暗骂道,当初就不该给你赐字让你做堂主,不如就让你好好出任务,还能给她省点心。谢听雨绷着下颚,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简直想现在就把人拎起来暴揍。

来回踱步数次,半晌,看着月晓跪在地上发抖,谢听雨还是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坐回主位。

“寸金,叫栋敏进来。”

“寸土”,谢听雨冷声,“给日尧大人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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