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惨惨落入水中

崔娥的茫然愁绪,其实并不单单源于那场不甚体面的宴席。

从五年前的乡试放榜之日起,她心底最难以抑制的惴惴忧虑与切切惶恐便都尽数付与一张士人瞩目的金榜了。

她是女子,此生与科场无缘,可她的未婚夫婿却是自小立志苦读要迈入仕途的。倘若陈家公子腹内草莽倒也罢了,可他原先实在是个厉害的读书人——据说国子监的生员们最爱传抄研读他的破题之论,后又将他的制艺印成了集子,奉为金科玉律。

私下里,崔娥也曾托弟弟崔括从学中悄悄夹带过陈公子的笔墨。那些是他十三岁院试中了秀才后,在补府进学时答过的一些试题,少有留存,甚难找寻。其中有诗赋、有策问,但更多的还是经学八股。崔娥念过的书有限,于是边读边抄,只盼能多几分领悟。待她耗费月余读罢抄罢,虽仍一知半解,但觉满口生香,故而断定应是好文章无疑。

那时,尚且年幼的崔娥归拢收拾了满案写遍簪花小楷的宣纸,盯着另一摞泛黄纸张上端端正正的“学生陈良恪谨对”七个字,心中百味杂陈。

人道绍兴“士多如鲫”,他却轻而易举便年少成名,那幺,是否甲乙两科于他亦不算难关呢?

爹娘从未当面同她提及婚期,可依着俗例,来年乡试陈公子若中举,她的婚期便不远了。婚期临近,不光意味着她的绣活要紧赶慢赶,还意味着她已成人,将要嫁去别家做媳妇了。

多吓人的一桩事啊。嫁给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的人,等他挑开盖头,再同他生儿育女,为他侍奉爹娘……崔娥只略略一思,便已觉冷汗涔涔、如坐针毡,几乎想要祈祷他回回不中了。

可若是陈公子当真不中,事情好像更加不妙。婚约难解,嫁狗随狗,他功名无望,她就要再等他三年。三年不中,又是三年。崔娥如是这般想着,掐着指头算日子,春去秋来,冬辞夏至,这幺一数,竟然不幸教她数到了今朝。

是的,五载光阴转瞬即逝。她就这幺待在深闺之中空等着,望着阁楼外面花开花谢,等得连村口酒席上的清炖黄花菜都凉了,终究什幺也没有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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