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三|阵痛

一、

进入雨季后,中原时常下雨,辰荣山也不例外。天暗得像浆洗过头的棉布,硬挺挺地朝地上滤着水。

小夭倚在窗前发呆,觉得潮气已经漫进她的骨头缝里,丝丝地疼。雨被山风搅乱,灰蒙蒙的,给辰荣山罩上一层雾。玱玹送她的凤凰花倒是被淋得透亮,但花蕊垂了下去,低低的,花粉沾了水,漂出一条蜿蜒的残河。

她心口又开始钝痛。发呆坐久了,意识与身体都变得迟缓,灵魂抽离了隔空飘着,留一具躯体深深地坠落,望不到底。

雨天,他膝盖会疼吧?

她避免想起他的名字,但思绪总能找到不得已的缝隙探出头。于是她固执地用单独的“他”来代替那个人的名字,仿佛这样他便能被蒙住脸,锁住声音,退化为一个随时可以划去的符号。一只蝴蝶翅膀沾了水,踉踉跄跄跌到窗沿上,没了动静。

窗边小桌上摆了一溜白瓷瓶,矮身窄口阔肚,是玱玹送的桑葚酒,温好后才送到她手上。他大约是怕她借酒浇愁喝坏身体,又怕她一口不喝全憋在心里。为了不勾起额外的心思,他甚至选了中原不常见的瓷瓶样式。

小夭轻啜了一口,酸味少了,甜味多了,本该恰到好处的涩味无影无踪。凑上去嗅闻,没有一丝青涩梅子香。

她没有喝酒的兴致,捏着瓷瓶独自碰杯玩,一阵叮铛脆响,空旷的屋子里响起摇摇晃晃的回音,同云层后的闷雷搅在一起。其实玱玹不必担心她,她好得很。感情上的事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但亲情友情爱情,不论什幺情,只要结了冰就能断得干脆。让自己的感情结成冰,她很熟练。

大不了,不过是冰刃锋利那面还插在她的身体里,被血液融化,淅淅沥沥,滴一地无人问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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